雨久大晴，太阳刺眼得很，能烧得皮肤泛红发疼。
体育老师是个大块头，看班上缺了人，本来想显露威严，却听体育科代表说缺课的同学来自东区，于是只能略过这一茬。
“都听好了，接下来的时间自由活动，下课前五分钟原地集合！”让学生绕着操场跑了五圈，大块头体育老师受不了热，自个儿回办公室休息去了。
林霖脸颊通红，不停喘着粗气。这五圈已经是他的极限，他现在只觉得心肺灼烧发疼，吸气时还能尝见铁腥气。
“喂！”
一颗球重重打到腿上，林霖吃疼，蹲下身抱住了被砸的地方。
“愣着干啥呢？把球捡回来！”大吼的同学是班上的男生，虽然很少实施暴力，但起哄和添油加醋的本领算是炉火纯青。
站在网线对面的女生是宇昭昭，是个爱挑头，追求标新立异的人。平时最爱干的是嘲讽班上不如她的学生，最看不惯盛欢的做派，觉得人虚假。
“看什么看！”因为呛声，她被赵方甩了一巴掌，心里火气还没来得及发泄。此刻林霖撞口子上，她是逮准目标想消火。
“捡球啊！你平时做得不少，现在愣个屁？！”她说着，抬手用力砸过去一颗球。
赵方去小卖部买完水回来，就看见一颗灰扑扑的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吧唧砸在林霖身上。
我*******！
他赶忙跑过去，捡起球用力砸了回去。
“干！你们他妈听不懂人话是吧？！”
赵方快步走过去，一把拎起男生的领口，对着人的脸就是一拳头。
“老子说话没人听了是吧？捡球是吧？老子帮你捡！”
他又下手锤了几拳，接着扯开横隔中间的网线，走了两步，挥手就是一巴掌，然后抬脚揣在宇昭昭肚子上。
“啊！”宇昭昭摔在地上，顿时冒出眼泪来，“你干什么啊！我招你惹你了？我教训窝囊废，你冲我发什么疯？！”
妈的，你他妈是教训人出气了，老子得为你们的解气付出代价！
赵方就是个混混，家长是混混互殴，身边的兄弟伙也一样，他受过的“文化熏陶”就不允许他对女人手下留情。
他扯起宇昭昭的头发，“老子让你闭嘴，你他娘的硬要瞎叭叭！咋的了，真拿自己当人物了？！”
要不是看对方脸上两边都有巴掌印，他真想再扇她，“老子再说一遍！管好你的嘴，管好你自个儿。”
宇昭昭也是个硬脾气，关键她现在也很委屈。大家伙都能欺负林霖，凭什么到了她身上就不行了？
“窝囊废是你什么人啊？你以前不也针对他？现在还好意思当起好人来了，你哪来的脸啊！”
我他大爷的想当个屁的好人！
要不是头上压着个要命的主，他赵方“好”个屁。
“你管这么多？”他一把松开对方，“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爱欺负谁欺负谁，老子爱扇你扇你，少他大爷地对老子指指点点！”
说着，他眼神转了一圈 “你们也一样！老子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不听的……就别怪我了！”
新一轮的威胁对准了林霖以外的所有人，班上的学生面面相觑，都害怕赵方的狠，只好嘀咕两声各自散了。先前还在嚷嚷着让林霖捡球的男生，也因为赵方的拳头，吓得不敢再吭声。
“呸！”赵方啐了口唾沫，瞥了眼愣在原地的林霖，犹豫半晌，自个儿回到了树荫底下。
他奶奶的……
也不知道那颗球砸下去，窝囊废身上得不得青紫。
操！
他盯着林霖的肩，心里急得发毛，硬是想透过校服看见里面的皮肉。
林霖原本就震惊奇怪，现在感觉赵方那灼灼目光正盯着自己，心里更觉可怕了。他低着头，快步跑回了花坛边的阴凉处。
怎么回事啊……
他眨了眨疑惑的眼，最后摇了摇头。
赵方为什么要帮他？难道赵方良心发现，认识到欺负人不对，所以改过自新了？可是不应该呀……赵方对那两个同学下手依旧那么狠，肯定不会是“知错就改”。
他想不通，抬头看看天。
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赵方也是原来的赵方。所以，肯定是出了事，赵方才会对他“友善”起来。
会不会是……黎同学造成的？
他不清楚，但赵方几乎没有害怕的人，能让赵方发生改变恐怕只能是学校的领导，或者是比赵方更强大的人，比如黎同学。
当然了，这只是他的猜测，无法保证错对。
思索间，他慢慢收回视线，转眸之际，却瞧见了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班长其实和他一样，在班里也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孤独地来，又孤独地去。但现在不同了，他比较幸运遇上了黎同学，班长却被不幸的遭遇影响，越发孤寂沉默了。
那些许发黄的发上，戴着的紫色蝴蝶发卡，依旧扎眼刺目。
他需要和班长聊聊。
或许是第一次想要主动接触有着类似痛苦的人，他做出了改变，不再踌躇不定。他很坚决，就像班长在他将要受欺负时，果断出声阻止那般。他眼下，有着超越平常的勇气和决心。
他走了过去，抱着腿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林霖？”班长看着他，露出疑惑的神色。
林霖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提出疑问，是直接些，还是委婉点？
想了想，他以刘虎作为了话题，“班长，刘主任好像很看好你……”
闻言，班长勉强笑了笑，“主任他……很关心我……”
林霖从那双疲惫、黯淡的眼眸里看见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他不禁猜想，班长应当很懂事，很为在乎的人着想，但这样听话的“小大人”，心里却住着悲伤，正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班长……”他放低了声音，仅容他俩听见，“刘主任这些天经常叫你去办公室吗？”
盛欢听出了言外之意，小小的脸蛋瞬间惨白。她不安地捏紧了衣角，颤着声音问道：“林霖，前些天刘主任让你去办公室，他有对你说什么吗？”
“刘主任说想和我好好聊聊。”林霖低垂肩颈，削瘦的下巴放在膝盖上，浅淡的薄荷绿眼瞳静静凝视着对方的侧颜。
他停了几秒，继续说：“刘主任想关门，黎同学进来了，他陪着我了解了助学申请的事。”
“主任他什么也没说，对吗？”盛欢有些急切地询问。
林霖轻轻“嗯”了声，“他只说了助学申请的事。”
“是吗……没说就好，什么也没说就好……”盛欢垂眸呢喃自语。
林霖见她如释重负般，心里更酸涩了。可是有些事他必须要了解，他想帮助班长，便只能残忍地撕开血淋淋的秘密。
“班长。”他不断为自己打气，让自己不要心软，“你还记得何遥吗？”
“何遥……”盛欢身体一滞，瞬间红了眼眶。
“班长，何遥曾经向我哭着求助，他让我救救他……”林霖抱紧了自己腿。这段记忆，他仍旧不能释怀，“但是我没能做到，他的死我感到很愧疚。我不想看着同样的事再度发生，我不知道你的心脏有多强大，能够承受多少难过和伤害，我希望班长你……能够好好的。”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蝴蝶发卡上，“班长，我看见了，那个刘主任……”
“不是好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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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他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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