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林默还真就骑着自行车出现在了宋晚晚的小院门口。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劳动布工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眼神里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固执的坚定。
宋晚晚刚开门,看到他,愣了一下:“林默?你真这么早啊?”她本来以为他昨天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来了。她心里其实并不抱希望,觉得那吴大爷根本不可能被说动,但看着林默认真的样子,又不好直接泼冷水,只好想着陪他去一趟,碰了钉子他自然就死心了。
林默点点头,从车把上解下一个网兜,里面是几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比划道,“娘蒸的,让你当早饭。”
宋晚晚心里一暖,接过馒头:“谢谢大娘。”
两人正说着,赵新民也吹着口哨溜达过来了,今天换了件稍微低调点的条纹衬衫,但头发依旧抹得油亮。他一眼看到门口的林默,夸张地挑挑眉:“哟嗬!林大技工,这么早来站岗啊?还是又来送温暖了?”语气里的酸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宋晚晚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赵新民嬉皮笑脸地凑近:“咋了,这是要出门?去哪儿啊?”
宋晚晚叹了口气:“林大哥说再去吴大爷那试试,说服他把房子租给我们。”
“啥?”赵新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上下打量着林默,语气充满了嘲讽,“他去?就他?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唔!”他话没说完,就被宋晚晚用力踩了一脚,疼得龇牙咧嘴。
“赵新民!你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蛋!”宋晚晚真的有点生气了。
赵新民讪讪地闭嘴,揉着脚,但还是用怀疑和看好戏的眼神瞥着林默。
面对赵新民的挑衅和宋晚晚的不看好,林默脸上却没什么波澜,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他们讨论的事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种超乎寻常的沉稳,反而让咋咋呼呼的赵新民显得有些可笑。
“行了行了,去就去吧!我也去看看咱们林大技工怎么用眼神感化那位老古板!”赵新民撇撇嘴,推上自己的自行车,“走吧!”
三人来到吴大爷家那扇紧闭的院门外。
赵新民自告奋勇,抢先上前“砰砰”地敲门,脸上堆起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吴大爷!吴大爷在家吗?我们想再跟您商量商量房子的事儿!”
里面传来吴大爷不耐烦的声音:“怎么又是你?!说了不租!快走!别烦我!”眼看那扇门就要从里面插上。
宋晚晚赶紧上前,声音放得又软又甜:“吴大爷,是我,小宋。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看您一个人,给您做了副套袖和围裙,您做饭干活也能方便点。”她说着,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用深色耐磨布做的套袖和围裙,针脚细密,还贴心地缝了几个小口袋。
吴大爷隔着门缝看了看,语气缓和了些,但还是硬邦邦的:“拿走拿走!我不要你们的东西!房子说不租就不租!”
就在这时,林默走上前,轻轻拉了一下宋晚晚的胳膊,示意她让开一点。他对着门缝,朝里面的吴大爷笑了笑,那笑容干净又带着点晚辈的腼腆。
门里的吴大爷透过厚厚的镜片仔细一看,惊讶地“咦”了一声:“是…是你这小子?修窗户那个?”他的语气明显热络了不少,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笑容。
林默点点头。
吴大爷犹豫了一下,竟然把门打开了一条更大的缝,目光落在林默身上:“你怎么跟他们在一块儿?”
林默拿出小本写道:「他们是我朋友。想租您的房子做正经服装生意。」他把“正经”两个字写得格外清晰。
吴大爷看了看本子,又看了看林默,沉默了几秒,居然侧身让开了:“…进来吧。”
赵新民和宋晚晚都愣住了,没想到林默的面子这么大!
赵新民脸上看好戏的表情僵住了,宋晚晚则是又惊又喜。
三人走进院子,又跟着吴大爷进了堂屋。屋里光线很暗,弥漫着一股老房子特有的潮湿和尘埃味。家具都是老式的,漆面斑驳,上面落着灰。窗户被风刮的吱吱扭扭得响,几块玻璃还有裂纹或者脏得看不清外面。
整个屋子透着一股孤寂和年久失修的腐朽感。
赵新民一进来就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用手在面前扇了扇,眼神里满是嫌弃。
宋晚晚却很有礼貌,没有东张西望,把套袖和围裙递给吴大爷:“大爷,您试试合不合适?”
吴大爷推辞了两下,最终还是接了过去,嘟囔着:“花这钱干嘛…”但脸色又缓和了些。
趁着宋晚晚和吴大爷说话的功夫,林默已经放下自己的工具袋,从里面拿出了几块切割好的、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还有腻子和小工具。他之前修窗户的时候,量过尺寸,早就准备好了。他一声不吭地走到窗边,动作利落地开始拆卸那些破损肮脏的旧玻璃。
吴大爷和宋晚晚都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吴大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没阻止。
宋晚暖心里则涌起一股暖流。
很快,几扇窗户的玻璃都换好了。午后的阳光毫无阻碍地透过洁净的玻璃照射进来,屋里瞬间变得亮堂温暖了许多,连空气都似乎清新了些。
吴大爷看着焕然一新的窗户,愣了很久,才喃喃道:“…亮堂多了…”他看向林默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也许是这亮堂的窗户打破了僵局,吴大爷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不是我这老家伙故意刁难你们。那临街的屋子…里面堆的都是我老伴儿以前的东西…我没地方收拾,自己也搬不动…看着心里头就难受…索性就锁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三人这才明白过来。
宋晚晚立刻说:“大爷,这您放心!我们帮您收拾!保证给您收拾得妥妥当当的!该归置的归置,该留的我们都给您好好留着!”
林默也点头。
赵新民虽然不情愿,但看这架势,也只好附和:“对对对,收拾屋子我们在行!”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三人一有空就泡在吴大爷家。
宋晚晚负责做饭,用带来的米面蔬菜,变着花样给吴大爷和两个干活的男人做热乎饭菜。吴大爷一开始还别扭,吃了一顿后,明显话多了些。
赵新民和林默则负责收拾那间临街的屋子。里面果然堆满了老旧的家具、箱笼、书籍和一些生活用品,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赵新民一边干一边抱怨:“哎呦喂,这都什么老古董了…大爷也太能攒东西了…”
林默却干得极其细致。他找来纸笔,每收拾出一堆东西,都会先擦干净,然后拿到堂屋给吴大爷过目,问清楚是要留还是要处理。如果要留,他就在纸上做好编号和简要说明,小心地归置到一旁;如果吴大爷同意处理,他才放到另一边。他还顺手修好了屋里一个不亮的台灯、一把摇晃的椅子、甚至院子里一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
吴大爷拄着拐杖,看着林默忙里忙外,眼神里充满了赞赏。他悄悄对来送水的宋晚晚说:“闺女,那个姓赵的小子,滑头滑脑的,靠不住。还是这个哑巴小子好,实在,心细,手也巧。”他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晚晚一眼,“找对象啊,就得找这样的。”
宋晚晚被说得满脸通红,赶紧端着空碗跑了:“大爷您胡说啥呢!”
吴大爷看着她慌乱的背影,难得地笑了笑。
晚上,干完活,三人累得腰酸背痛的从吴大爷家出来。
林默推着自行车,对宋晚晚比划了一下,示意骑车带她回去。
赵新民一看不干了,眼珠一转,跑到院里把那辆被他嘲笑过、但已经被林默修好的三轮车推了出来:“坐什么自行车啊!颠死了!晚晚,坐这个!这车斗里我垫了麻袋,舒服!”
宋晚晚看着那辆三轮车,哭笑不得。
最终,她还是坐进了三轮车斗里,赵新民得意洋洋地蹬着车,林默则骑着自行车默默跟在旁边。
夏夜的晚风吹拂着,带走白日的疲惫。三个人虽然累,却因为同甘共苦,关系似乎亲近了不少。赵新民虽然还是时不时和林默别苗头,但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佩服。林默依旧沉默,但嘴角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赵新民一边蹬车一边哼起了跑调的流行歌,宋晚晚忍不住笑他。林默在一旁看着,眼里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又过了一天,赵新民不知从哪儿捣鼓来两桶白色的涂料,三人一起动手,将临街那间屋子的墙壁粉刷一新。雪白的墙壁,明亮的窗户,整洁的空间——整个屋子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破败和寂寥。
周围的邻居们都好奇地围过来看,啧啧称奇:“老吴头这房子收拾得真不赖!”“这下亮堂多了!”“这几个年轻人真能干!”
吴大爷看着这一切,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他颤巍巍地拉住林默的手,又看看宋晚晚和赵新民,声音哽咽:“好…好孩子…真是好孩子…这屋子,你们…你们拿去用!不要钱!先用着!啥时候你们生意做大了,不想用了再说!”
幸福来得太突然,三人都愣住了,随即是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大爷,这…这怎么行!租金一定要给的!”宋晚晚连忙说。
“我说不要就不要!”吴大爷倔脾气又上来了,但这次却让人心里暖烘烘的,“你们帮我这么大忙,比我那几个多少年不登门的远房亲戚强多了!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用得着,就拿着!再说给钱,我可真生气了!”
看着老人真诚而固执的眼神,宋晚晚鼻子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大爷!我们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这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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