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连续下了一个月。
细雨在夜幕初垂时便悄然降临，不大，却绵密，像一张泛着潮气的网，笼罩着这座小城。街灯次第亮起，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
李以妄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巷口那棵老梧桐树在雨中静立，叶片被洗得油亮。
他刚把儿子李箐接回家，晚餐是简单的两菜一汤，青椒肉丝和番茄炒蛋，汤是中午剩的紫菜蛋花汤热了热。很寻常的家常味道，李箐却吃得很香，正长身体的少年，胃口总是好的。
“爸，你看啥呢？”李箐扒完最后一口饭，凑到窗边，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只有空荡荡的雨巷。
“没什么”李以妄收回视线，抬手习惯性地想揉揉儿子的头发，却在半空顿住，转而拍了拍他的肩，“宝贝最近不是有考试吗？去写作业吧，碗我来洗。”
李箐预感到父亲又要多愁善感婆婆妈妈絮絮叨叨了，赶忙溜回房间学习。
厨房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李以妄系着那条洗得发白、印着商标的赠品绿色碎花围裙，挺拔的身躯微微躬着，专注地清洗着碗碟上的油渍。水汽氤氲，模糊了他过于冷硬凌厉的侧脸轮廓，添上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柔和。
李箐回到自己小而整洁的房间，摊开灵奉学堂的功课——一本《基础炼气心法详解》，书页边缘已经有些卷曲，显示着主人的勤勉。
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理解那些拗口的口诀，可神海里总有些细微的杂音，像远处隔着水传来的呼唤，听不真切，却扰人心神。他甩甩头，只当是今天灵力练习过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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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坐落于最繁荣中心地段的大楼顶层。
这里与李以妄家逼仄的出租屋恍如两个世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雨丝划过玻璃，拖曳出迷离的光痕。
一位身姿摇曳的美人披着半湿的头发，抿了口红酒，呆呆地望向远方灯火通明的都市。
鸾月并未呆在他的月栖山。他穿着一身昂贵的真丝睡袍，涂了蔻丹的赤足踩在柔软得能陷进脚踝的波斯地毯上。房间里熏着他最爱的冷香，角落里摆放着几件看似随意、实则价值连城的古玩摆件。
他缓步走到一间密室，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清晰地映出出租屋内的景象——李以妄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以及房间里正对着功课蹙眉的李箐。
看着李以妄身上那件可笑的围裙，鸾月漂亮的眉毛拧起，心里啐道：“没出息的东西，当年何等风光，如今竟甘心困在这方寸之地，当个围着锅台转的凡夫俗子。”
可目光掠过李以妄因弯腰而绷紧的背部线条，以及挽起袖子后露出的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时，他心底又不合时宜地泛起一丝涟漪：“身材倒是没走样…又想要了…”
他的视线又落到李箐身上。少年专注的侧脸，融合了他与李以妄两人的优点，青涩却已见俊朗雏形，果然长成了他孕中不停念叨着的英俊小郎。
鸾月的眼神复杂难辨，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但更多的是一种焦躁和……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犹豫。
他抬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金色气息，那气息与远在出租屋的李箐隐隐共鸣。像是血脉的牵引，无法彻底斩断。
“时候……还未到。”他低声自语，泪水划过脸颊，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着水镜中的人说，“再等等……必须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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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李箐终于完成了功课，皓月升的高高的，提醒他赶紧入睡。李箐是个自律自觉的乖孩子，一定要收拾好书笔，再准备去洗漱。
经过厨房时，他看到父亲正就着客厅昏黄的灯光，缝补他白天练剑时不小心刮破的校服外套。那粗粝宽大的手指捏着细小的针，动作却意外地灵巧熟练。
“爸，明天再弄吧，灯光暗，伤眼睛。”李箐忍不住说。
李以妄抬起头，笑了笑：“就几针，马上好。宝贝你快去洗澡，热水我烧好了。”
这样平淡温馨的日常，他们已经过了很多年。李箐点点头，心里那点因神海杂音带来的烦躁，似乎也被这温暖的灯光抚平了些。
他并不知道，在他转身走向浴室后，李以妄缝补的动作慢了下来。男人抬起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窗外沉沉的雨夜，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鹰隼般的锐利。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灵气的流动有一丝极其微小的、不寻常的滞涩，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渗透进来。
是魔气？还是……那个人的灵力？
李以妄不动声色地继续着手里的针线活，只是那捏着针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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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奉学堂，次日。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晨读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或打坐，或诵经。
李箐到的时候，发现他的同桌林韵已经在了。今日的林韵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灵奉学堂制式长袍，更衬得他肤色如玉，气质清冷。他正捧着一卷古籍，长睫低垂，看得专注。
“早啊，林韵。”李箐笑着打招呼，在自己位置坐下。
林韵抬起头，淡淡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目光便又落回书卷上。依旧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但李箐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份冷淡，自顾自地拿出课本开始修炼。
半个多学期已然过去，李箐的身段逐渐抽条，少年人本来清柔的脸庞在磨砺中渐渐变得坚毅，身材也愈发结实挺拔。
自然，告白信也越来越多了。更有甚者直接堵在李箐放学回家的路上，奔放地想要就地和李箐双修。
至于被暴怒的老父亲喷火似地赶跑了，也难以平息众人心里的情愫。
“箐箐，你真不想搞对象？”南宫将手搭在李箐肩上，猥琐地小声询问李箐。
“我没什么兴趣诶。”李箐尴尬地挠挠头，“再说了，我长得也一般，我爸都说了要是我长得像我妈就好了，可惜没怎么遗传到…”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南宫又是个自来熟，这位顶级世家的掌上明珠平日里最爱的就是八卦游乐。
“那是自然，小爷我的皮囊可是千万年难见的帅脸啊”南宫自得地摸着下巴，掏出把折扇继续对着专心修炼的李箐叽里呱啦。
李箐知他本性不坏，只是被家里惯坏了的小公子罢了。傻呵呵地和南宫聊天。
忽然，他鼻尖动了动，又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与昨天父亲带回来的那个古怪摆件上的香气，以及……记忆中月栖山上的某种气息，隐隐重合。
他忍不住偷偷吸了吸鼻子，想分辨得更清楚些。
“你的《心法详解》第三页，灵力运行图示画错了。”林韵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依旧没有抬头。
“啊？”李箐一愣，连忙看向第三页的图绘，果然发现自己有一处灵力走向标记反了。“哦哦，谢谢提醒！”
南宫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嘴巴不见了，急的想一剑捅死罪魁祸首林韵，结果被李箐死死拦住。
林韵收回法术，没再说话，只是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轻轻敲击着，那节奏，让李箐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课堂上的理论课有些枯燥，老道长讲的还是筑基期的灵力凝练法门。李箐听得有些昏昏欲睡，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的梧桐树，思绪也跟着飘远。
那个美人叔叔鸾月，到底和爸爸是什么关系？他口中的“吾儿”……真的是在叫自己吗？还有林韵，他身上为什么总有种让自己感到熟悉和安心的气息？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里。可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踏入修仙门槛的凡人少年，对于父辈的过往，对于那些隐藏在平静生活下的汹涌暗流，尚且一无所知，只能凭借本能，捕捉着那些不经意间泄露出的、蛛丝马迹般的异常。
放学铃声响起，李箐收拾好东西，笑嘻嘻地和林韵道别。林韵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似乎在他后颈上停留了一瞬。
走出学堂大门，李以妄那辆熟悉的小电驴已经等在老地方。
英俊高大男人跨坐在车上，长腿支地，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便服，头上还戴着个半旧的头盔。
“爸爸！”李箐笑着跑过去，熟练地坐上后座，接过另一个头盔戴上。
“坐稳了。”李以妄发动车子，小电驴发出轻微的嗡鸣，载着父子二人，汇入傍晚归家的人流车海。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周围那些普通的、为生活奔波的凡人家庭，并无二致。他们讨论着今晚的饭菜，彼此交换今日的趣事。
林韵默默注视着他们父子俩离去的背影，眼底的落寞终于不再掩盖。
他掏出一柄做工精良的发簪，凭空撕开一道空间裂缝。闭上那双美目，他踏入裂缝中，夺目的光芒散在人间前裂缝闭合，一切似乎还是那般平和。
只是在这份看似平凡的温馨之下，某些被时光尘封的过往，正借着这场绵长的雨，一点点地浸润出来，等待着某个契机，彻底打破眼前的宁静。
把两章合一起啦嘿嘿嘿
下章开启回忆杀！
章幅较长，箐箐戏份少！主要是父母爱情～
我们箐箐是一个超绝钝感力宝宝，从小被豹豹保护得太好了简直就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bushi
下章揭露窝囊人夫豹豹年轻的时候是怎么让白富美猫猫死心塌地爱得不行的[墨镜][墨镜]
（不过下章我估计要修好久好久…回忆杀副本要修特别多，基本等于重写[爆哭]因为我们豹猫年轻时候过于激情四射了，感觉70%都不能过审[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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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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