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后,莫非榆换上了临时准备的一套棉麻衣,扶着墙将被酒泡过的衣服和二两银子交给了小妹妹。
夜色深沉已久,星星好似分裂了一般,飘得到处都是,小巷子里传来铜锣声,一声过后又有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打更的人也泡进了酒里。
温凉的夜风灌入大开的窗户,挑动屋中红色芍药送出阵阵花香,揉在酒气中清一阵浓一阵,搅得人胃犯恶心。酒精令人昏沉,今日尤为漫长,疲惫柔软的身躯一个不小心就被一阵青白色的风吹倒了去。
恍恍惚惚如堕入柔罗烟海,周身热气逐渐退散,冰凉及肤,以至神魂稳定,眉目通达。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高楼大厦,有古道长街,两边的路上都有与她相熟之人,只有一人始终站在大路中间,时前时后,相伴左右。
隔日近午时,小妹妹送来了醒酒汤、早饭,还有洗净熏香的衣裳。她换好衣裳,吃了饭,漫不经心地下了楼。
“莫姑娘,可让我好等啊。”周俐衣袖一抖合上扇子。
“出门匆忙,就只有身上这一件衣裳,实在没想到能和周公子喝得如此尽兴。”莫非榆撑了撑衣服,将周俐身上心宽无事的神态学了三分。
“哈哈哈哈!说起昨日,甚是开心!难得碰到莫姑娘这样豪爽的女子。走走走,前面就有家成衣铺子,我带你去买几身衣裳,免得下次喝酒没得换哈哈哈哈!”周俐甩开扇子挥在胸前,吩咐马车候着,带着莫非榆直奔铺子。
周俐是熟脸,裁缝老远看见人带着姑娘往这边来,转头就回了铺子,等他们走近了,三两人手已经在门口恭敬候着了。
“老庄啊,给我朋友做几身衣裳,要好要快,做好了送花也客栈去,账记我身上。”周俐站在门口没进去,一口气利索地把事儿交代了。
莫非榆一狠心,咬咬牙,跟裁缝说:“还是记我身上。”
周俐眉毛一横,眼珠子瞬间冷了下来,“莫姑娘莫不是还看不起周某?”
“怎么会?”莫非榆心底一紧。
“哈哈哈,那自然没有让姑娘家付钱的道理。老庄,带姑娘量身。”他脸色转变极快,怎么看也不像是传闻里心无城府,只知玩乐的公子哥。
莫非榆被领到店内屏风后,两个女子上下其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量好了。庄裁缝在屏风外问:“姑娘可有喜欢的款式颜色?”
“简单,方便行动,颜色嘛,你看着来吧,红色青色黑色白色都挺好的。”莫非榆一边整理着护腕,一边出来朝庄裁缝抱了个拳,“辛苦了。”
庄老裁缝回礼道:“姑娘客气了,衣裳两日后就送到客栈。”
“有劳了。”
“行啦,别客套了,老庄跟我都是老熟人了,走吧,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周俐站在门外催促道。
周家马车已停在门口,上了车,周俐坐主位,莫非榆坐侧,车一路驶出这条街,车内都安安静静。
这辆马车是周俐专用的,与她昨天租的街边货千差万别,与琼楼万里车马铺的马车有过之而无不及。周俐从手边的小茶柜中取出两袋瓜子,自己打开一袋磕起来,另一袋扔给了莫非榆。“莫姑娘家中可有兄长?”
莫非榆眉头微蹙,答道:“倒是希望有。”
“既然如此,不如你我结为异姓兄妹可好啊?”
“照这个结法,周公子的妹妹岂不遍布天下?”
周俐摇头挥扇,“非也非也,家中有兄弟无姐妹,况且,莫姑娘这般人物即便放眼天下也没几个吧。怎么样,考虑一下?当我周俐的义妹可是有很多好处的。”
“比如……能进自在堂?”
周俐沉默片刻,大笑着甩扇一合指向莫非榆:“你可真直接啊。想进自在堂还是收着些吧,那里面的大人物可不是你一个外乡人能惹得起的,即便是我,遇到三星掌教甚至个别二星教者也要看眼色行事。你若真想入堂,得靠自己。”他吐了瓜子皮,靠后继续说道:“后日堂内选新,我可以推荐你去。”
“那就多谢周公子了。”
“唉,”周俐长叹一声又一声,寓意明显。正如他所说,周俐义妹的名头就算在自在堂用不了,但在忘城却是极为好用,能白捡一个有钱大哥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往后我就叫你周大哥吧。”
周俐两眼放光,前倾身子逗趣道:“不能叫哥哥吗?”见莫非榆一脸嫌弃,挥扇作罢,“哈哈哈大哥好,有气势。那我便叫你莫小妹?”
“大哥喜欢就好。”
这一路都走在闹市区宽敞平坦的大路上,马车平稳,几乎没有颠簸感。周边车马人流不息,摊贩无数,每每遇到飘香的食物,周俐都要下车去品鉴一番,不好吃的嚼一下便吐了,好吃合口的便买上一些差人送回府中。走马观花,仅一条街就花了半个时辰。
莫非榆心中急迫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一面尽心尽力地扮演好陪逛义妹的角色,一面暗戳戳地催促。周俐不知是真没听出来还是装不懂,每次下车前都声称:“最后一个,再看最后一个。”
车夫和跟随在马车两侧的仆人早就习惯了,个个体能都被练得很好,连年纪最小的丫鬟捧着盒子往返周府两趟,脸上依旧无疲惫之意。
大约一个时辰后,挂着“自在堂”牌匾放入酒楼到了。说起来花也客栈与其不过隔了两条街的距离,脚程慢些半个时辰也能到,莫非榆无可奈何道:“周大哥不管去哪都做马车吗?”
周俐不假思索:“有车不用是为笨蛋。”他哼哼一笑,昂首阔步走到自在堂侍卫面前,拿出一块刻有两个星星的木牌。壮侍卫检查无误,开门将人请了进去。
晶透彩珠帘环绕一圈将内外视线隔开,一面九尺长的山河刺绣屏风将人正式带入自在堂的界域。中央舞台上笙歌奏乐,窜上雕画的梁栋,绕动辉煌灯火,人声浸在酒香中,又乘玉池烟雾缭绕而去,飘飘然恍入异世。
“好香好香!”无忧激动的声音久违地在头上响起,让莫非榆本就紧绷的神经连跳好几下。她偏头低声道:“一会儿找到机会就让你吃。”无忧很配合,没再说话了,但莫非榆能感觉到头上梳篦的躁动。
周俐带莫非榆来到偏静处的一间屋子外等候,片刻后有人在屋内喊道:“下一个。”周俐用眼神示意,两人推门进了屋。
“过来登记教牌和名字。”房间内左右摆着两大盆绿植,两张桌子。两边各坐一人,一人埋头奋笔疾书,一人神态懒散瘫坐椅上,张嘴招呼人过来。“照前一个的形式,往后面写就成,写完还有问题就问你后面的,没问题就可以走了。”
莫非榆回头看了一眼,这人都快被书卷埋了,哪里有空回答问题。
面前纸上已整齐写了十几列,莫非榆照猫画虎登记自己的信息,推荐人、姓名、年龄都很好写,但后面的何方人士和商行官职,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名头;想求助周俐,但登记人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写,叫人压力甚重。
她一列列往前看,在清一色忘城、念城之间找到了一个特例,空相城。莫非榆心跳如擂鼓,顺着那列整洁漂亮的字迹往上读去,不负期望,又看到了三个熟悉的字眼,郁问樵。
童惜冉,郁问樵,年二十三,空相城,神乞窑庄。
莫非榆思考一瞬,落笔速成:周俐,莫非榆,年二十四,空相城,好香酒庄。
两人出了房间,周俐凑近好奇问道:“小妹家中是开酒庄的呀?”
“算是吧。”莫非榆应付道。
周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走吧,我做东,庆祝周某今日喜结义妹。”自在堂的饭菜全是山珍海味,想吃什么有什么,厨师不光是厨师还是艺术家,苛刻到玉米粒的大小色泽都要保持一致。
周俐这位义兄认得不亏,以他洋洋自得的性子,不等人问,自己便会把自在堂入堂的各种细节透个门清。莫非榆脑子记嘴捧,一大桌子珍馐美味也顾不上吃,最后用一个周大哥没听过的“打包”,结束了今日饭局。
饭后,周俐告辞回府,莫非榆按照大哥说的上街买了些东西,接下来只要等后日未时即可。
回房间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虽然有他的消息很开心,但是,童惜冉是谁啊?听起来应该是个美女,是他在这边的熟人吗?
……
时间转瞬而逝,这两日郁问樵都没有回过客栈,出门时莫非榆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白兰三号,随后上了周俐的马车,往自在堂去。
共丰神教同自在堂是死对头,两边抢人已经搬到了明面上。共丰神教一月开一次教会,选新升教,自在堂则半月一次堂会。周俐说:“也并不是每次堂会都有新入教的,但每次都必须造声造势,做给共丰神教看。”因此堂会是自在堂教众聚集最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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