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地面,赌坊,乃至整个点石城都在震动!城街崩裂,万丈深的地缝下冒出滚滚热气,来不及逃离的人和魂体一脚踏空,坠入无间。
房舍楼宇坍塌粉碎,巨大的石块轰轰往下砸,压人坠去,触碰热气的瞬间双双化作水汽消散无影。回观此时赌坊内的红毯犹如风暴引起的惊涛骇浪,凶猛诡异,一浪拍过,淹没无数生灵。
时雀紧抓着桌沿,双腿屈膝,颤抖着勉强直立。
是混乱之地!
金蟾关待过的地方竟是点石城!
这夏公子不仅知道此处没有界石,还能算出混乱生起的时间!
他早该察觉不对。点石城应是人来人往的名城,那客栈怎会就他们几人?来点石城堵坊的哪一个不是贪欲蒙心之人,欲在此赢得盆满钵满,又怎会赢了一局就溜之大吉?如今种种不对都解释通了,混乱之地,再贪财的人最贪的都是命!
时雀气自己未能早早发现端倪,还将柳棋生和另外两个人带到这里。他一拳砸进桌子里,断裂的木刺上流过一层又一层鲜血。
混乱生起的那一刻,莫非榆便一个踉跄向前跪倒在地,抱住了面前唯一不动如山的桌子腿。她无力地仰头,视野里是天花乱坠,很长一段时间才模糊闪过两个光点。这哪里是三六秒,两盏灯闪过去的时间起码翻了十倍!
红毯涌动,塌陷断裂的地面又卷起一波巨浪。
一阵熟悉的温度托住莫非榆臂肘,将她扶起。郁问樵向前两步,另一只手掌放在时雀背后,遂而回头看向被掀到角落的柳棋生。
“不用管我!”
这具身体太轻了,要不是柳棋生眼疾手快扯下一块布条绕在柱子上,早就掉进断崖当场毙命了!
郁问樵的手掌只是将将贴上,时雀就倍感轻松,轻而易举地站稳了身体。
夏公子嘴角高高勾起,悠然自得地扇着扇子,但他很快发觉不对劲。头顶的灯已亮过半,对面的人却依旧站得稳当。
“公子,情况不对。”夏公子身后的女子说道。
“固神木可是乙上灵宝,他们定是使了什么邪术才得以勉强支撑一会儿。等着吧,等我赢了将郁褚师献上,至少能换我夏家三代富庶无疾!”夏公子将扇子拍在桌上,眼白爬上血丝,神情狰狞如饿兽。
站稳后,时间似乎就正常了。这一会儿悬梁的灯已亮起八十三盏了。
对面的夏公子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愈发焦急,他反手扯下身后两人腰间悬挂的紫红色固神木,握在手中,像稳操胜券一般大笑起来。
只聞一阵刺耳惊叫,夏公子身后站着的两位美人便不见了。
后边,柳棋生寻机借力攀到一块卡在两柱之间的石板上,勉强支撑自己不被震下去。
外面早已乱成一锅粥,有人挂在裂口边缘还想往上爬,喉咙里嘶吼着向同伴求救,却迟迟不见援手,最终茫然地恐惧地掉落地崖。
好好的一座城,顷刻间犹如毁灭地狱四分五裂,不知道这次混乱之中落荒而逃的人,又能逃出几个。
第九十五盏灯熄灭又亮,夏公子费力死撑着,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桌面下的腿也已经开始颤抖。显然,固神木的效力快到极限了。
“不可能......没有邪术能在混乱之地撑这么久!灵宝也不可能!”夏公子朝郁问樵吼着,身体早已支撑不住挂在了桌子上,就差一点,他的膝盖就要跪触地面了。
郁问樵神色未变,但莫非榆感觉他有些累了,托住自己的那只手都不自觉地变成了捏,奈何形势不允许,只能睁目养神。她喜忧参半的心情,此刻全倾注成了担忧。
第九十九盏灯灭,夏公子好似想起了什么,哼笑了一声便脱力坐了下去。
一百盏灯全亮,天地恢复平静,点石城内只剩零星几人。
“界石,你有界石对不对?”夏公子平静问道。
郁问樵似笑非笑,不作答。
“区区万两黄金,给你们便是。”
等拿了赌注,莫非榆这才发现桌边的小媚娘全程站得好好的,仿佛从始至终都置身事外。
一百盏灯亮完之后,时雀第一时间就飞去找柳棋生了,看到柳棋生的腿被刺穿后立马从身上摸索出几个小药瓶,一番处理包扎后将人背了起来。
“走吧。”柳棋生面色苍白地趴在时雀背上,背部微微起伏。
四人乘着装满黄金的马车,很快出了点石城,走了一段距离后莫非榆仍心有余悸;要不是郁问樵,他们三人应该也会像那些消失的人一样,被混乱吞没了吧。
一直以来,莫非榆都把郁问樵当作是处理奇事异案的官差,直到刚才,她才清楚地认识到这位大名鼎鼎的郁褚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也或许,截至目前,她所看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
确认四周安全后,柳棋生要求时雀停车,然后以命令的口吻让时雀把手上的伤口处理好了再走。
黎明的阳光洒在河面,波光粼粼,总算是给这片黑暗的大地,投来一点生的气息。
山坡上连连出现几两奢华马车,从四人面前疾驰而过。有一辆车也同他们一样停在了河边,好像是车主人坐累了,见到清澈河水想要下来歇歇脚,打点水喝。
车主人见何边停着的另一辆马车,车帘被吹动,漏出一缕金光,道:“你们也是去千金庙的吧,瞧这一车供品可不是个小数目,看来你们马上就要发财了。”
千金城千金庙,也是贝贝鬼的地盘,而且千金庙是整个大宰场供奉贝贝鬼最大的金爷庙。柳棋生的第一个鬼器页就是在千金城收获的。
“要去上供就赶紧启程吧,去晚了就排不上号喽。”车主人洗了一把脸便上了车,让车夫快马加鞭地赶路。
抵达千金城后在城内换了快马,又接着朝千金庙赶,抵达时已是日近黄昏。
千金庙在千金城腹地,被建起的围墙层层包裹,活像一个套娃迷宫。四人赶到时上供的队伍已经排了四圈了。莫非榆探看高出围墙的千金庙,果然如名字一样熠熠生辉,光彩夺目,哪里像是供奉一只鬼的地方,说是天上仙宫都不为过。
加上在驿站的白天,到现在他们四个已经三十几个时辰没睡了,也是难得莫非榆在异界的晚上没有睡过去。这会儿在排队,马车也平稳,松气靠着黄金就睡着了。等她再醒来,马车已进到内圈,能看到千金庙的大门。
此时莫非榆又在队伍里听到了略有熟悉的议论。
“又是六千命魂?”
“昨天上供我也去了,楚悲供了三千多个,还有国君和王后王储的命呢!”
“又有国君?太可怕了,这是他供的第五个国君了吧?一个国君的命魂相当于一万寻常命魂啊。”
“这才一晚上,他上哪又找来六千个?”
“上哪找?知道了难不成你还想去看呀?只要不找到自己头上就谢天谢地了!”
“说是大宰场一鬼主两鬼灵,他怕是要比鬼主都可怕哩!”
“你一条贱命也敢议论鬼主,活得不耐烦了?”
话题聊到毒刺就进行不下去了。
前面的队伍又缩短了一段。一个黑色斗篷从殿内出来,几个轻点便跃出了千金庙的层层围墙。
终于轮到他们了,莫非榆由郁问樵扶着下了马车,时雀牵着马车上了殿前的黄金盘。
站在左边的依旧是平静雅气的连如公子,“时雀,黄金一万两。进殿——”
时雀在众口纷纷中进了殿,似乎是走个过场,没过几秒就出来了。
马车连着黄金一起上供给贝贝鬼了,时雀下来将无力的柳棋生背起,出了千金庙找了一个最近的客栈休息。莫非榆本想陪郁问樵一起去请大夫,碍于体力不支,便留在客栈。
柳棋生的伤不是很严重,只是耽搁得久了,有几处肉被木刺嵌入感染,现在清理干净,上了药,安生躺着便好。
虽然现在已经上供了一万两黄金,但能否去金蟾关依旧是未知数。事情未定,柳棋生便安静不下来。
“柳棋主安心歇着便是。”郁问樵道。
眼前人面如春风和煦,但柳棋生却感觉这副笑面之下还有另一层意思,不禁听了话,丢了想法,乖乖躺好。
这一躺便是三天,时雀在床前寸步不离地照顾着,除了上厕所,柳棋生就没下过床,每天就听时雀转述收获回来的情报。其实也没什么情报,多数都是时雀从前知道的那些,挑挑拣拣又拿出来安抚病人。
莫非榆一早就跟着郁问樵上街了。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两件事,寻找去金蟾关的其他方法和找更多供品。第一件事基本上是死路一条,去过金蟾关的人屈指可数,陈云昌他们走了大运能进到金蟾关,若不是失了界石,金蟾关极大可能还在点石城。
既然第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所以,三天以来郁问樵和莫非榆做得做多的事就是赚钱。帮老人家寻回丢失狗,被店家拉去充当门面,最多的一次是帮人运珠宝首饰,赚了二两黄金。
总而言之,事干了不少,但离能去金蟾关的数目还远远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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