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确实有些奇怪。我刚刚见那上锁的两间厢房,透过门缝瞧,里头也放着茶水。茶壶外头的水渍还没干透,显然是今早才换的。”
“嗯,兰兰,你观察得不错。”
蒋军在椅凳上坐下,示意兰兰继续说。
“还有,另两间上锁的厢房位置也在最边上,若是偶尔溜个人进去,还真不太容易发现。”
“还有呢?”
“没上锁的厢房里头,貌似都是女客。”
“嗯,若是这里头真有什么鬼,被发现了,女客也是好打发的,大不了……”蒋军做了个坎脖颈的姿势。
兰兰唬了一跳,惊异道:“阿爹,不至于吧?”
“有谋财的,便有害命的。不过你也别怕,没到东窗事发前,他们也不会狗急跳墙,起码现在还不至于。阿爹说的只是最坏的情况。”
兰兰点了点头。
“阿爹,那这么说,这茶水里头,也不是要命的东西,顶多是蒙汗药之类的。”
蒋军看了兰兰一眼,心想这小丫头还是嫩了些。他淡淡道了句:“蒙汗药,有时也是能要命的,甚至比要命还糟糕。”
“怎么说?”
蒋军看了看她稚嫩的脸孔,想了想,还是罢了。自己一个外人,和未成年小姑娘说那些腌臜事,总不太好。略一思索,他便转换了语气,“兰兰,总之人心隔肚皮,哪个坏人脸上都没刻着‘坏人’两字,日后无论对何人,何时,都要有防备之心,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多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记住了没?”
“嗯。”兰兰点了点头,“可是阿爹,这水也不能喝,那到时候送来的饭食能吃么?不会也下药了吧?”
“倒也不是没有这可能。”蒋军想了想,道。
“那我们不是要渴死、饿死了么?”
“没事,阿爹早有准备了。”说着,蒋军从怀里掏出一袋药丸,“呶,这是解毒丸,你先吃上一颗,可保五日无虞。”
兰兰好奇道:“阿爹,您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蒋军卖着关子轻声道:“这么嘛——,容若准备的。”
兰兰略显鄙视地白了蒋军一眼,原来是若叔准备的,还当他多厉害呢,原来也是沾了若叔的光。
“小丫头骗子,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兰兰揶揄,“还当阿爹多厉害呢!”
蒋军气噎,刚想说容若也是听了自己的提议才准备的,就感觉从门缝里吹进脖颈的风忽然没了,似是被什么东西挡了,门外隐隐有些动静,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立马挤眉弄眼,示意兰兰外头有人。
小丫头机灵,马上就领会了蒋军的用意,虚弱道:“阿爹,我这病大概好不了了,都看了那么多名医了,再看,也是白费银钱,还是早些回去吧。我想阿娘了。”
“这怎么行?兰兰乖,阿爹陪着你,最多就住十天好不好?等慧济师傅给你看了,阿爹就带你回去,好不好?兰兰最乖了,对不对啊?你也不想阿娘伤心吧?万一真看好了呢?那回去后,你阿娘该多高兴啊。”
“那好吧。”
兰兰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呀?”蒋军起身开门。
一打开,就看到一个小和尚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外,却不是先前的那个引路和尚。他一开口,便说明了来意:“施主好,小僧来送午饭了,不知方便进去么?这个食盒小僧一会儿还要带走。”
“方便、方便,小师傅,里边请。”蒋军立马将门开大些,让开了个位置给他,并且小心地留意着对方举止。
小和尚走到桌边,将食盒打开,里面一共有三层,他逐一将里头的饭菜端出,放在桌上,然后略一颔首,对蒋军和兰兰客气道:“二位施主请慢用,碗筷我半个时辰后来收。”
他的动作虽然一气呵成,并没有任何停滞,但蒋军和兰兰还是眼尖地发现了端倪——他端菜时眼神乱瞟,似乎在窥探,很不老实。
“好的,谢谢小师傅,有劳了。”
蒋军恭敬地送对方出去,表现得人畜无害、和蔼可亲。
待小和尚走远后,蒋军闩紧门闩,转头对兰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果然,门外的小和尚又去而复返,躲在门沿边听着墙根。屋内的光线也跟着他的去而复返而略微晃了一下,要不是蒋军特地上心,便很容易忽略了。
“阿爹,我肚子饿了。”
“好,阿爹帮你盛饭。”
送过来的饭是装在大碗里的,给了两个空的小碗和一个饭勺,需自己盛,蒋军猜测,这么安排,估计是为了避免浪费。除此之外,还有两盘素菜,两双筷子。蒋军拿起小碗,盛了小半碗饭给兰兰,给自己则盛满了。
“阿爹,这菜也太清淡了些,我想家里厨子的菜了。”
“这是在寺庙里,兰兰就将就些吧。等回去后,你想吃什么,阿爹都让厨子烧。”
“好,阿爹,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到时候可要吃库房里存的百年雪燕,还有东海扇贝炖珍珠,还有……”
“好了,阿爹都依你。”兰兰没将话说完,蒋军就打断了。
门外的偷窥者听到“百年雪燕”、“东海扇贝顿珍珠”,眼睛都不由发直了,他下意识捂住嘴巴,又凑近了些瞧着里头的动静。
兰兰开始小口地吃起来,蒋军也动了筷子。那小和尚在门口又驻足了两秒,确认二人都将食物咽下了,才蹑手蹑脚地悄声离开。
待他彻底走远后,蒋军才道:“兰兰不错,咱父女俩配合得甚妙。”他竖了个大拇指给她。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的女儿。对了,阿爹,咱们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假装晕倒啊?”
“做戏做全套,那是自然。”
“他们会不会把咱们绑起来,威胁家里赎钱啊?”
“应该不会,咱们的底细他们还没彻底摸清呢,就不怕捅了马蜂窝么?”见兰兰不解,蒋军又掰开揉碎了道:“万一咱是哪个权贵家的,他也怕惹了惹不起的人啊。”
兰兰点点头,“哦”了一声。“阿爹,您真厉害!”这回,她说得甚是真挚,回了个大拇指给蒋军。
“阿爹,还好咱们已经将茶水提前倒去了些,我看刚刚那小和尚给我们端菜时,将茶壶移了移,他根本就是在掂量里头茶水的分量,看咱们用了没。”
“不错,你连这点都留意到了,这次带你来,还真是带对了。”
“阿爹,那么明显的结论就不要老是提起了,女儿听得都厌烦了。”
蒋军听着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自夸,又好气又好笑,当下,他还真接不了对方的话,因为确实还挺有道理的。
“好吧,那阿爹就不说了。兰兰,你吃得差不多了吧?”
“嗯。”
“那就快晕吧?”
“咱们一起吧。”
“不,兰兰先。”
“为何啊?”
“你不是体弱么?又是小孩子,抵抗力本就比大人弱。”
兰兰略一思索,确实那么回事,于是一低头,就真的趴睡在了桌上。蒋军从怀里掏了颗药丸出来,丢进嘴里,接着将身上钱袋里的石头取出藏好,又将药丸悉数藏到房梁上,做完这一切,他才趴到桌上假装也晕了过去。
一盏茶的功夫,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除了先前送餐的小和尚,还有慈恩。
蒋军眯开一条眼缝,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依旧如那日在庙门口一般端肃,可眼睛里却透出了那日不曾有的狡诈,两相一对比,便知他那日对待香客时的慈眉笑靥都是装的。
二人转身蹑手蹑脚地将房门掩上,又将门闩锁紧,才像狸猫似的悄无声息地来到蒋军和兰兰身边,俯下身,在俩人身上一阵摸索。
蒋军身上的钱袋子被摸了去,还好他有心,事先做了一张一万两的假银票在身上,否则,就仅仅那些准备的蒙骗人的铜钱,还真要即刻穿帮了。那张一万两的银票用的是外州的银号,和尚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发现那是假的。
蒋军闭着眼睛,感觉身上各处几乎被慈恩掏了个遍,有些敏感的部位被摸得痒痒的,他极力忍住笑意,忍耐着痒,装作无知无觉,现在,蒋军最担心兰兰是否能挺住。
还好,那小和尚还没那么变态,对一个生病的小姑娘做什么,在确认兰兰身上没有银钱后,他便和慈恩堂而皇之地商量起来:
“师叔,小孩身上什么也没有。”他看着慈恩手上的银票道:“一万两挺多了,要不——我把他们处理掉?”
“急什么?就一万两你就满足了?也太没眼力见了。小丫头骗子不是说了,他家库房里有百年雪燕、东海扇贝么?肯定不止这些家底,这银票对他们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要做就做大些,凭什么他们就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就过得这么清苦?”
“好,师叔,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再去搜搜,看看房间里还有什么?”
慈恩说完,俩人便在厢房里一顿翻找,几乎把被褥里里外外都查验了一遍。
“师叔,什么也没有。”
“嗯,那我们走吧。”
小和尚迟疑,“师叔,待会他们醒了,会不会起疑啊?”
“不会,他们自己睡着了,与我们何干?是我们拿他东西了?”
小和尚踌躇了一会儿,“那倒没有。”
钱袋和银票,慈恩刚刚又原样放回了蒋军身上。
“那不就得了?等过两天,我来见他们,他还要恭敬地感激拜托呢。”慈恩瞥了眼睡死过去的蒋军,得意道。“快,把餐碗收了,你不是要收餐碗么?我压根就没来过。懂了没?”
小和尚点了点头,跑了出去,一会儿就提了个空食盒进来,开始收拾起来。蒋军猜食盒就藏在外头庭院某处树丛里。慈恩见小和尚进来,问了声“外头没人吧?”,待得了肯定的答复后,便独自溜了出去,一切似乎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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