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收拾着碗筷,蒋军却在心里计较,到底该不该在此时醒来?
他倒是想,醒了后看看对方会如何说辞,可他刚才服用了解毒丸,并没有真的中迷药,实在不清楚这药的时效,若是贸然醒来醒早了,岂非穿帮?
从刚刚俩人的对话中,蒋军隐隐觉得他们暗指他和兰兰会在小和尚收拾碗筷途中醒来,再仔细一斟酌,又有些确定了,想想还是作罢,还是趴着装昏迷更稳妥些。
蒋军没有动静,兰兰自然也跟着装昏睡。
小和尚将碗筷悉数装入食盒中,临走前又最后转头打量了一眼桌上的二人,蒋军睡得深沉,打着低沉的鼾声,双眉紧锁;小姑娘头枕在手臂上,眼睫毛微微抖动,小嘴裂开着,似有涎液流出,估计是梦到了吃食。
小和尚摇了摇头,心想:到底是小孩子,脑子里除了吃就是玩,还真是幸福啊!想想自己从小没了爹娘,机缘巧合入了寺庙却总是被人欺负,后来,他跟了慈恩,觉得一下子找到了处世的真谛——这世界就是谁狠谁毒就吃香喝辣过好日子,谁一味忍让善良就遭人欺凌。
在这处世方针的指引下,他的日子还真的好了起来,没再叫人给欺负了。刚开始为非作歹时,他也曾吓得腿软身虚,晚上睡不着觉,经常被噩梦惊醒,但跟着慈恩多做了几次后,也就变得麻木不仁了,开始见怪不怪,行事也变得愈发狠厉。
小和尚看着熟睡中的小姑娘,心底不由生出一丝羡慕——她被人呵护着,还真是无忧无虑啊!
若自己也有一个好家世,何至于要做这些?
想到这儿,心底就莫名生出了一股无名的恨意,一股恶意也跟着在心中滋长,鬼使神差的,他又折了回去。
小和尚伸手摸了摸兰兰稚嫩的脸颊,低头往她头上吐了几口口水,做完这些,似乎还不解恨,又将手往兰兰后脖颈处探进去,本意是想狠狠地扭几下背脊上的皮肉,即使扭淤青了,也不易察觉。可刚把皮肉捏起,还没来得及拧,他就听到了身旁的动静。
原来在他做这些的同时,蒋军也竖耳倾听着动静,当他察觉到情况不妙时,立刻弄出了些声响,开始幽幽转醒。
小和尚察觉蒋军要醒来,不由唬了一跳,立马将手从兰兰领口中抽出,顺势用袖子揩了揩她头发上的口水,装作刚收拾完的样子,准备扭身离开。
可能是做贼心虚,蒋军立身抬头后还未开口,小和尚就先说了:“施主,您醒啦?我刚进来收拾东西,叫了几次门,都未回应,便自己进来了。”
“哦,不好意思啊,小师傅。让你见笑了。”蒋军起身站立,“也不知我是何时睡过去的,平日里并不这样啊。”他又低头去叫女儿,“兰兰、兰兰,快醒醒!”
小和尚忙出声阻止,“无妨,让小施主睡吧,她可能困了,不过最好还是抱到床上去歇息,以免着凉,施主,需要小僧帮忙吗?”
蒋军心里将小和尚祖宗问候了千百遍,面上却是无波无澜,一副客气恭敬的样子,“不劳烦小师傅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好,那小僧就先告退了。有事可以到后殿来找我。”说罢,小和尚便开门离开,蒋军在一边躬身相送。
过了半晌,蒋军又将门打开,探头出去,待左右都看清无人后,他才再次关上门,对兰兰道:“起来吧。”兰兰应声抬头,马上爆了粗口,“这和尚有病吧?!居然往我头上吐口水,太恶心了,还把手往我衣服里伸。”
蒋军大骇,他刚才听到了吐口水的动静,却不知这小和尚居然还这么变态,想猥亵小女孩,他立马问兰兰:“他把手伸哪里了?”
“喏,就后脖颈,一直伸进去,好像想捏我。”
蒋军听兰兰这么说,虽然生气,但同时也不由松了口气,原来这小和尚并不是要猥亵,但他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下手,又是哪来的仇和怨呢?
通过此事,蒋军可以肯定一点,这小和尚年纪虽小,戾气却甚重。
已经是第二个了!
先前那个给他们引路的小和尚也是亦恶亦邪的,这慈济寺还真是恶人扎堆啊!这让他不由想到了后世中的乞丐村,一个村民出外乞讨发了财,带着全村的百姓都跟着去干乞讨的营生,到了年底回家,整个村都以谁讨钱讨得多为荣,全无了礼义廉耻。这寺庙也和那乞丐村差不多了。
情况比他原先预计的还糟糕。
之前他只觉得是慈恩和慧济的问题,现下看来,这整个寺庙,都好似有些立身不正了。就是不知方丈有没有参与其中,被蒙在鼓里还是也早就同流合污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而已。
“兰兰,我们日后要更小心了,这寺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可信。”
“那我们岂不是待在狼窝里了?”
“差不多,兰兰,你怕吗?”
须臾,兰兰才道:“不怕。”声音却并没有多么坚定,好像在强撑。
“怕也正常,可以说出来。”
“不怕!”这回,她说得干脆利落。
蒋军无奈,她还真是倔强,其实他想说,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说出来并不可耻,勇敢的人并非什么都不怕,而是在害怕后,依然选择坚定地去执行。就像认清了生活的残酷后依然热爱生活是一个道理。
蒋军看了小丫头一眼,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她肩上拍了拍。
“想阿娘了没?”
“嗯。”兰兰点了点头,这回她没否认。
蒋军道:“阿爹一定尽快让你见到阿娘。”
“好。”
由于该探查的都探查了,之后的饭食,慈济寺没再给他们加料。
蒋军知道,再过一两日,慈恩便会过来套话。他白日想着慈恩可能会谈及的话题,偷偷做了无数遍演练,希望能引对方上钩,不露出破绽。
在确认周围无人后,他拉着兰兰在房间内悄声演练,他们互扮慈恩,揣摩着他的心思,将能想到的问题逐个问了一遍,反复推敲。
“阿爹,这样真的有用吗?”
“当然。”
在后世中,学法律的学生都会在毕业前参加模拟法庭,模拟法庭上,学生们就像在真正的法庭中一样,控辩双方言辞犀利,直指要害。甚至在一些国家,模拟法庭上判决的结果可以被用到真实的案件中。一场模拟下来,学生们便有了实战经验,比在课本上照本宣科不知要强上多少。
果然,在父女二人做了无数遍的预演之后,慈恩终于现身了。
依旧是一张端肃的脸孔,面上却是笑靥如花。
“二位施主好,这两日在小寺居住,是否还习惯?”
“习惯、习惯。谢谢贵寺容留,一日三餐还特地派人送来,实在是麻烦你们了。”蒋军指着慈恩身旁的小和尚道。
“施主不必客气,我寺对待住客向来如此,只是常例而已,不必介怀。不知施主此次小住,是要念经祈福还是供奉香火?”
“师傅,不好意思,不瞒您说,我此次携小女前来,主要目的并非祈福和供奉,而是找贵寺的高僧帮小女诊病。听闻贵寺有一位慧济师傅医术高超,不知能否替小女诊治一二?”
“不瞒施主,并非本寺托大,只是慧济师弟声名在外,来找他诊治的施主多不胜数,若人人求上门都要诊治,那慧济师弟即使不吃饭不睡觉也看不完,所以才有诊病要看缘分一说。施主若实在着急,不妨先将情况告知贫僧,再由贫僧代为转告,看是否与小施主有缘。不知可否?”
蒋军心内警铃大作,这是开始准备下套了,幸好他早有准备。
“那就有劳师傅了,小女刚出生的时候,与一般孩童无二,到了一周岁学走路的时候,就发现要比同龄的孩子学得慢,而且走了十多步后总会摔倒。再后来,家人发现,小女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比同龄人慢些,耐力也相对较弱,这也就算了,可最近一年,即使平日休息坐着,她也是恹恹的,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也看了很多名医,都说身体没问题。这不听人说,贵寺的慧济师傅医术高超,便特地过来求诊了。”
“平日在家,小施主都吃些什么?可有专人伺候?”见蒋军迟疑,慈恩马上开口打消他的疑虑,“施主莫要介怀,贫僧问这些,也是想更全面地了解令爱平日的饮食起居,方便慧济师弟做判断。”
蒋军感激道:“谢谢慈恩师傅,我不见怪,若是连你们出家人都不信,这世上就没可信之人了。”
慈恩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不瞒师傅说,我家虽不住皇城天子脚下,但祖上也是当过大官的,因太祖爷自觉功高盖主,不宜久居于庙堂,才举族隐居于隔壁冯县,我族现有的小辈中,虽无人能再达太祖爷当日辉煌,却也是十有**功名加身,户部、吏部、工部、刑部都有任职,堂兄弟几个中,只有本人不才,没有功名,而是从了商,可规模亦是不小,大小铺面现已展至京城,有时也接手朝廷内廷的采办。故而小女平日的衣食起居样样上乘,不知是不是山珍海味食用过多了,反而食不受补。”
蒋军说了一大通,心想,你不是要探查我的底细么?那我就索性全盘托出,看你还敢不敢打谋财害命的主意。
果然,一席话似乎起到了作用,慈恩的笑容更甚了,“可是泸州蒋氏?蒋英国公这支?”
蒋军暗想,好一个流连俗世的和尚,居然对朝内曾经的权贵如此了然。幸好提前做足了功课。蒋军心内一番计较,面上却是从容淡定,略一拱手,便谦逊道:“正是家祖。”
“好,那请施主再多住几日,贫僧尽快将小施主的情况转告师弟,就不再叨扰了,二位好好休息。阿弥陀佛。”
旁边的小和尚全程不发一句,待慈恩告辞后,也跟着说了声“阿弥陀佛”,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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