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知宁在早晨七点十分时,又看到陪程析一起上学的鹿御舒。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到鹿御舒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下意识忘了怎么回复。
鹿御舒也不介意。
程析高中又迎来一次月考,不过这次月考和以往不同。这次是四校联考,由四所高中的老师统一出题。
和鹿御舒挥手后,得知这个噩耗的程析再次石化。
“四校联考……这个试到底有什么好考的。是不是判分会让改卷老师爽到?”
艾知宁耸肩。
“老师说这次考试很重要,你好好准备。”
程析叹口气:“哪次考试在他们嘴里不重要。”
艾知宁有话,憋了一路。
“程析,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艾知宁揉搓着校服袖:“你和鹿御舒,又和好了?”
程析反应过来,勉强笑笑。她知道艾知宁反对她和鹿御舒走得太近。
“我,就是帮帮她而已。”
“你了解她吗?难道因为她对你的态度放缓了,你就觉得她是个好人?”
两句话彼此不挨,却带出了一道连贯的态度。
鹿御舒不坏。
但人心隔肚皮。
艾知宁深呼吸,“算了,你的事你自己说了算。”
她知道她的话程析没当回事,索性也不再讲了。现在学期过半,她也没有精力再去认识一个新朋友。
……
放学了。艾知宁去补课,没有和程析一道走。
鹿御舒在校门口等着她,长发在脑后扎了低马尾。
她挥手:“今天累吗?”
程析摇摇头。
“你怎么把头发扎起来了?”程析一出来就注意到鹿御舒的不同。
鹿御舒轻咳一声:“你觉得,怎么样?”
“嗯!很好看,不过你本来就很漂亮,扎什么头发都好看。”
鹿御舒语速放得很慢。
“其实,我找了份兼职。”
程析睁大眼睛,瞳孔里布满了惊喜。
“真的!?”
鹿御舒的改变,比高分更让她雀跃。
“就在小区附近的超市里,当收银员。我和另一个阿姨轮早晚班。”
“哇!你这么厉害啊!”程析连忙去附近便利店里买了瓶可乐。
“给!祝你工作顺利!鹿御舒!”
她把可乐递到她手边。
鹿御舒轻笑接过常温的可乐:“这是什么呀?奖励吗?”
程析点点头:“当然喽!”
鹿御舒忍俊不禁,“我又不是小孩子。”
“大孩子也需要惊喜的。”
鹿御舒眼里有些落寞:“如果是晚班,可能就接不了你了。”
程析毫不介意:“没事呀,我可不是小学生。”
望着程析开怀的样子,鹿御舒心里的那点失落被补全。
“为什么只买一瓶,你不喝吗?”
鹿御舒把可乐递给程析。
“不要不要,这是我买给你的。”
鹿御舒没有收回饮料,眼眸回暖。
“这应该叫,分享。”
“和我一起分享喜悦,不好吗?”
鹿御舒无害清纯的瞳孔,让程析想起她的银挂坠。小鹿矫健的身姿被复刻在银质的项链上,就像面前的她。
黑发发梢飞舞在微风中,略抬的小臂,纤细的手指握着可乐瓶身。明明是让人感觉不到温度的颜色,可是程析却觉得,饮料瓶身的鲜红特别夺目。
面前的人也被连带的鲜活跳动。
程析有些迫切的希望能留住这个画面,可是她没有带相机。
心里有些遗憾。
等哪天有空了再给她拍吧!
程析凭空倒了一口喝了。
鹿御舒的眼睛又亮了些,好像黄昏到黑夜时候的月光。
“我们下下周还要搞什么四校联考,太烦了。”
“那你需要我帮你复习么?”
程析仔细想了下,点点头。
鹿御舒很擅长理科,而程析只擅长语文。
两人一起复习,时间慢慢过去。
两个小时很快。
程析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我发现你好像并不是擅长理科。”
鹿御舒眉峰一抬,明艳的眸子里带着疑惑:“怎么?是我刚没讲清楚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
“你文科好像也挺擅长。”
鹿御舒:“……”
“你压根就不偏科吧。”
程析小脸一侧鼓起,像个二氧化碳馅的包子。
鹿御舒自己并不这么觉得,“初中确实是这样。但是高中我还没去读,偏不偏就不一定了。”
程析奇怪的表情,就像喝了整蛊饮料般。
原来所谓的偏科,只是鹿御舒单方面的臆想。
行吧,毁灭吧。
“不公平,不公平。”
鹿御舒奇怪道:“怎么不公平了?”
“本来以为你是不良少女还是学渣,也就脸拿得出手。”
“结果学得比我好,长得还好看。”
“是吧,世界就是这样残酷。”鹿御舒佯作共情,得到了程析一个嫌弃的眼神。
“鹿御舒,你本来应该在哪读书?”程析有点好奇。
“离你们学校不远,叫什么华园。”
程析喉咙突然梗塞,“那个华园私立中学?”
世界真的好特么残酷。
人比人气死人。
这个学校,她只知道每年上岸重本的人数达到了全校的80%。出国的还不在统计范围内。
准备问她什么时候打算回学校的话,程析又咽回了肚子里。
这不是她该管的事。
第二天清晨,鹿御舒又把程析送到校门口。
不远处的付浩成看到了鹿御舒。以及和鹿御舒有说有笑的程析。
长脸一黑,沉默地躲避她们,进了学校。
“拜拜!”
“嗯,快进去吧。”
今天她是晚班。
鹿御舒到超市刚好,不过这个时间的客人不太多,她也比较清闲。
隔壁的是个已经结婚的快四十岁的大姐。
“小鹿,你说说你这个年纪怎么不去读书呀?我家孩子学业很紧呢。”
鹿御舒帮着清点着商品:“家里条件不好呀姐。我打份工再去继续读书。”
“哎,那你父母呢?光让你浪费时间打工,不读书怎么行的呀?”
鹿御舒笑着摇头不语。
“唉,也是个辛苦的孩子。”
到了晚上五六点,购物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鹿御舒的电脑有点老化,导致她这边结账比较慢。有的人抱怨,有的脚底不停抖动。
她始终笑着提醒着结账的人,不要忘记物品和购物小票。
那阵人潮过去,鹿御舒才松了口气。
看了眼钟表。
九点四十了。
“小鹿,你先走吧。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太晚回去不安全的。”那个大姐清点着钱数。
“姐,没关系。到点我再走。”鹿御舒活动活动手指。
“好啦,不要死脑筋咯。提前一会没事的。”
“那姐你一会怎么回去?”
“我啊,我有小电驴。蹬着很快的。”
鹿御舒架不住大姐言语‘攻击’,就收拾收拾下了扶梯。
“那,我明天来早点。”
身后是大姐无奈的轻笑。
外面的天已经黑全了。
“小鹿。”
鹿御舒闻声转身。
没有一点防备地闯进那双和夜色星光一样的眼里。闪光灯亮起,照亮了那颗如同银河般的眼睛。
小鹿?
程析双眼双臂张开,眼睛笑得弯弯:“惊不惊喜?!鹿御舒。”
将她抱了个满怀。
心尖好似分泌了一撮蜜糖。
“你刚刚叫我什么?”
程析有点心虚,“我是跟着别人叫的。你不喜欢那我下次不这样叫你了。”
鹿御舒的笑声,破开了喉间尘封的疲惫。
“你可以叫我阿予。”
程析眨眨眼,“你的小名吗?是哪个‘yu’?”
“给予的予。”
程析把照片拿给鹿御舒看。
是她刚刚拍的,就在程析呼唤她的那一瞬间。
她骤然的失神也落在了镜头里,印在了相纸上。
鹿御舒想要过去,却被程析躲过去了。
“这可是我拍的,你可不能抢啊!”
虽然觉得有些羞耻,但望着程析满足的神情,鹿御舒放弃了继续要照片的念头。
“为什么?”
“你有镜子,我可就一张照片。拜托……”
鹿御舒无奈笑笑。
“今天累吗?”
自己同样问过的话,又回到耳里。鹿御舒觉得这个感觉还不赖。
“还好。只有下午那会人比较多。”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路上,昏黄的路灯打在树枝,斑驳的影子在两人肩上不断变换形状。
彼此平常的交谈与问候,在昏暗的灯光下披上一层温暖又平凡的光晕。
如果此刻是书中的一副插图。
那么鹿御舒可以永远不翻下一页。
倘若是剧集的一幕。
她也可以点下暂停的小三角截下这画面。
程析在喋喋不休,鹿御舒就这样安静地聆听。
她突然开口。
“程析,你好像很懂浪漫。”
程析止住了声音,一脸错愕。
浪漫??
我刚刚说了什么让她误会的话么
程析又不懂了。
天……我说考试的事怎么跟浪漫联系上了。
鹿御舒的点,她真的有时候get不到……
手机屏幕忽亮。
是一封电子邮件。
【华园私立中学通知】
【鹿御舒同学你好,截止x年x月x日前,未进行……将按退学处理。请及时入校报道!】
她按下锁屏键,熄灭了屏幕。
……
过了一个街角,程析一滞。
鹿御舒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就像快要满的玻璃杯,又被倾倒了一整杯的热水。热浪波及到微凉的杯壁,一小股凉气在心间缝隙游来游去。
程析压下心里的异样。
“鹿御舒你……”还没说完又被捂住嘴。
程析的眼眶里满是问号,迫切地望着鹿御舒。
鹿御舒在她耳边轻轻嘘一声。
她摇晃的心莫名平静下来。
这个街角是处老旧小区,院子里只有三两棵榆树。夜色降临,两人相拥背靠着矮矮的砖墙,站在更深的浓荫里。
院子的大门外,轿车一辆又一辆。夜色的高楼灯火依然辉煌。
鹿御舒向外望去,霓虹色的光芒在她的眼里,又成另一幅恍惚迷离。
程析失神地望。
像一个微型相机,却可以容纳下全部的天景。
她喉咙动了一下。
耳边几声呜咽,鹿御舒才反应过来自己捂得太用力。
“抱歉,程析。”
“怎么了?刚才。”
鹿御舒迟疑了一会:“没事,我看错了。”
两人松开了。
鹿御舒低着头,树荫下她的模样更加朦胧。
“能再抱我一会吗。”
程析语调含糊。
鹿御舒却径直张开双臂,抱住了程析。
热源又回到怀中,树下小风瑟瑟,程析也不觉得凉。
程析搂着鹿御舒,双手轻轻覆在她的后背。感觉陌生却透着亲密。
她的耳廓贴在程析的侧脸,冰凉刺骨。
鹿御舒身形微缩,抱着身边的温暖不肯放手。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莫名让她心安。
手心攥着程析的校服,微滑的质感让她渐渐放下戒备。
脑后被一只手揉了揉,给了鹿御舒莫大的安慰。
她的身躯又向里挪了挪。
“再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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