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签结果出来的那一刻,沈君白看着自己身后那支堪称“老弱病残”的队伍,饶是他心有九窍,也差点没绷住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他的队伍里,堪称青云寨后勤部团建——养猪的王厨子、补房顶的李瓦匠,还有几个刚上山不久,连弓都拉不开的新人。
这阵容,别说打猎了,能不能活着走出后山都是个问题。
反观陆骁那边,简直是猛男特战队。雷猛为首的一众精英骨干,几乎全被他抽了过去,个个摩拳擦掌,眼神剽悍。他们站在一起,黑压压一片,杀气腾腾,光是跺跺脚,青云寨的地皮都要抖三抖。
陆骁那边,人高马大,兵强马壮,杀气腾腾。
沈君白这边,老弱病残,互相搀扶,长吁短叹。
“沈军师,”陆骁抱着臂,一身利落的猎装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他下巴微扬,挑衅的意味毫不掩饰,“要不,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这林子里的野兽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他故意把“怜香惜玉”四个字咬得极重,引得身后众人一阵哄笑。
燕静姝在主位上听得直翻白眼,一脚踹在陆骁屁股上:“滚蛋!会不会说人话?”
沈君白面对众人的调侃,非但没生气,反而轻轻摇着白玉骨扇,缓步上前,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着陆骁。
“陆公子说笑了。秋猎比的是谋略与智慧,而非一身蛮力。若只知猛打猛冲,那与林中野兽何异?”
“你!”陆骁最恨他这副阴阳怪气的腔调。
沈君白却不给他发作的机会,话锋一转,直接将了军:“君白倒是觉得,这般分组,甚好。正好可以验证一下,究竟是陆公子的‘勇’更胜一筹,还是君白的‘谋’能拔得头筹。”
“既是比赛,不如我们添些彩头?”他慢条斯理摇着扇子,目光平静地扫过陆骁。
“好啊!赌什么?”陆骁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沈君白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就赌……输的人,从今往后一个月,为赢的人洗衣叠被,端茶倒水。如何?”
这话一出,陆骁眼睛都亮了!这可是千载难逢能把这小白脸踩在脚下使唤的机会!他当即朗声道:“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别输了哭鼻子!”
他觉得这赌局自己赢定了。
秋猎当日,天朗气清,两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进了山。
秋猎一开始,两队的差距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无情地拉开了。
陆骁那边,简直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狩猎表演。他身先士卒,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几乎箭无虚发。队员们配合默契,分工明确,陷阱、追踪、驱赶一气呵成。不过一个时辰,他们身后就跟了一长串猎物,从兔子、野鸡到肥硕的山猪,应有尽有。
而沈君白这边,画风则完全不同。
他一身月白长袍,在这秋日的山林里,本该是一道飘逸出尘的风景。然而现实是,他刚走没几步,衣摆就挂在了树杈上;精心打理的发髻,被垂下的枝叶弄得凌乱不堪;脚下的名贵靴子,更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了泥地里。
更可怕的是,各种不知名的小虫子,前仆后继地往他身上扑。
他一边要维持着从容不迫的军师风度,一边要用扇子不动声色地赶走飞虫,内心的崩溃已经达到了顶点。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更要命的是,他的队员们完美地展示了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刚进林子,王厨子就被一根藤蔓绊倒,滚进了草丛,沾了一身的草叶;而那几个新人,则全程处于“草动了”、“树响了”、“有东西在看我们”的高度紧张状态,把弓拉得满满的,结果射出去的箭,全都插在了树干上。
一个时辰过去了,沈君白这队,唯一的收获,是李瓦匠不小心从树上捅下来的一个马蜂窝。
一群人被蛰得抱头鼠窜,沈君白的发髻彻底散了,袍子也刮得破破烂烂,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军师,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新来的兄弟顶着一头包,哭丧着脸建议。
沈君白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回。”
他沈君白的人生字典里,就从来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听着,我们不与他们比拼体力。”沈君白展开一张简易地图,指着其中一处说,“此地名为‘一线天’,是兽群饮水的必经之路。我们只需在此处设下陷阱,便可坐收渔利。”
计划是完美的。
然而,执行计划的人,却各有各的想法。
王厨子挖坑挖到一半,觉得有点饿,便从怀里摸出个馒头开始补充体力。那两个新兵更是离谱,挖着挖着,竟然为坑应该是圆的还是方的这种脑残问题吵了起来。
混乱之中,一只受惊的野鹿从林中窜出,精准地踩中了他们那个挖了半天还没完工的陷阱,然后毫发无伤地一跃而过,顺便还用后蹄,溅了沈君白一脸泥。
看着脸上挂着泥点,神情已经开始麻木的沈君白,王厨子等人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纷纷噤声,低下了头。
“罢了。”沈君白用丝帕擦去脸上的泥污,声音里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疲惫,“我们还是往前走吧!”
众人满脸愧疚地跟在默默他身后。
三百步后,他们发现了一个黑乎乎的洞穴。
“看,”沈君白仔细观察过后,嘴角上扬,“此乃熊洞,此刻公熊应当外出觅食,洞中必有母熊和幼崽,我们只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洞里“呼”地一下,钻出来一头比两个雷猛还壮的巨型黑熊,嘴里还叼着半只野猪腿,显然是刚吃完午饭回来睡午觉,被他们吵醒了。
一人一熊,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三秒。
下一秒,黑熊一声咆哮,地动山摇。沈君白身后的夕阳红观光团“嗷”地一声,作鸟兽散。
沈君白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这辈子都没跑得这么快过!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但他不敢停。
那黑熊在他身后紧追不舍,腥臭的口气几乎喷到了他的后颈。
慌不择路间,他脚下一滑,顺着一个陡坡滚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一片乱石之中。
眼看熊掌就要拍到脸上,一支利箭带着破空之声,“咻”地一下,正中黑熊的左眼,黑熊吃痛狂嚎。
沈君白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他面前。
“我说军师大人,”来人将他护在身后,语气里满是揶揄,“您这是打猎呢,还是喂熊呢?”
是燕静姝。
不等他开口,被彻底激怒的黑熊王,咆哮着再次冲了过来。
“跑!”
燕静姝一把抓住沈君白的手腕,转身就朝着密林深处狂奔而去。
沈君白被她抓着,只觉得手腕处传来的温度,有些烫人。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她握得更紧。
“往这边!”燕静姝一边跑,一边自信满满地指挥着方向,“我熟!我知道一条近路,可以甩掉它!”
沈君白此时体力早已透支,全靠一股求生的意志力在支撑。他看着燕静姝那信誓旦旦的侧脸,心中莫名地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半个时辰后,当他们第三次路过同一棵长相奇特的歪脖子树时,沈君白终于忍不住了。
“寨主……我们……是不是之前……经过这里??”他喘着粗气,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燕静姝停下来,脸不红心不跳,一脸严肃地摸着下巴,观察着四周的地形,然后理直气壮地说回头瞪了他一眼,“胡说!你看,这棵树的影子,比刚才长了一寸,明明不是一棵,只是长得像而已!”
沈君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眼看身后的熊吼声再次逼近,燕静姝也有些急了,她拽着沈君白,一头扎进了一片从未有人涉足过的原始密林。
林中雾气弥漫,古木参天,连光线都昏暗了几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竟冲出了密林,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而悬崖之下,是一条隐秘的河谷。
河谷中,篝火点点,十几名身着黑色铠甲、腰挎制式弯刀的骑兵,正安静地驻扎着。他们队列整齐,行动悄无声息,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些人,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绝非善类!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那片密林一阵剧烈的晃动,愤怒的黑熊王终于追了上来,带着一身的残枝败叶,咆哮着冲出了林子。
这巨大的动静,立刻惊动了谷底的黑甲骑兵。
“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所有的黑甲骑兵都站了起来,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数十道冰冷锐利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在了悬崖之上。
一瞬间,沈君白和燕静姝陷入了绝境。
前进,是神秘莫测、杀气四溢的黑甲骑兵。
后退,是狂怒暴走、不死不休的黑熊王。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