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描述影帝现在的心情。
有被人猜中心思的冒犯,甚至都不算心思、他只是在那一瞬间适时地展开了一下,可程远呢?蓄谋已久?还是得寸进尺?像这样走一步算计十步的商业精英,是从昨晚灯亮起的时候就计划好了现在吗?
他沉默地打量着对面的人,是张极具吸引力的脸。深邃的轮廓、流畅的肌肉线条顺着结实的骨架蔓延开、男性荷尔蒙的特征在他身上并不缺乏。司天记得他们前两次见面,进退有度、有条不紊。可就是这样的人几小时前比阿姆斯特丹赌场的小姐还要媚上几分,影帝忍不住想、这人要么精神分裂,要么双重人格。
“如果我拒绝呢?”
他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程远眼里的慌乱。但比起那种胜券在握却意外失手的无措,司天倒觉得……对方的表情更像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挑好戴哪张面具的兔子,惺忪的眼里满是让人想要逗弄的天真。
看来人格比他预想的还要丰富。
确实是……比一般的床伴有趣。
腿上的肉快被自己揪掉了,程远才从剧痛中回过神、后知后觉自己掉入了对方的陷阱里。
他说的是、“如果”。
“我觉得你不会拒绝。”
程远直视他,如果不是影帝碰巧看到了衣领处还淤着的掐痕的话、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在和人进行商业谈判。
“频繁换床伴对你来说风险性太高,还不算筛选人员时投入的精力时间成本、以及不可控的泄漏危机。我不需要你养,也不用你付钱,家世清白人际关系简单、并且本身Galactic就和你们有合作关系,就算真的被狗仔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比外行人更懂娱乐圈的规矩,比起圈里的人更干净。我有上半年的体检报告,如果你要求明天就可以再做一次。而且最重要的是…… ”
他突然笑笑,目光移向自己的房间。
“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是你粉丝。一个粉丝最大的痴心妄想就是和偶像睡在一张床上、所以我安全又可控,你不吃亏。”
能把因公徇私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司天都想给他鼓掌了。这种层层递进的清晰阐述应该出现在时代广场的路演里、坑上几十亿美金的天使投资,——他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是在推销自己。
影帝转着手里的马克杯,突然问了句:
“你知道我喜欢深烘焙的豆子吧?”
程远下意识地点头,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
“但我没想到你会来。”
影帝不置可否,闲的无聊、开始打量整个房间。这片儿是北京三环内新盖的住宅楼,住户全是清一色新中产、这个点儿不在cbd的写字楼就在京郊露营地。十点钟的太阳怪大的,照在玻璃窗上晒出一片惨白。
参考室内各种以万计价的家具装潢,程总监可以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司天莫名其妙地想,要是以后自己开公司了、不知道能不能把程远挖过来做CEO?毕竟BS283上都落了一层薄灰,一看就是好久没打开过了。
老板都喜欢不要命的打工人。
“我有个问题。”
他说。程远过了最初那阵紧张后,现在已经进入了破罐破摔的平静期。听到司天开口并不意外,甚至想听听他到底还能作什么妖。
“你说。”
“你是从昨晚就计划好了吗?从我打电话开始?”
程远笑了。影帝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的很好奇,他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
“我不知道Cindy姐会给你打电话,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我的预料之中。……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想过无数次和你上床,但我也确实从来没指望美梦成真。”
司天挑了挑眉。
“您知道的,我是商人。商人最擅长的就是……因势利导,然后得寸进尺。”
偶遇了就想攀谈,攀谈了就想顺路送人回家,天公作美让他把人拐到了家里,就忍不住在脑子里上演各种十八禁,他甚至想过在人走后直接搬到司天睡过的床上去,结果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最后是两人睡到了同一张床上。
“被你发现的时候我真的很慌,但是已经看到了、怎么慌都没用。就想……就想赌一把好了,反正我也不亏。现在也是。”
程远喝了口咖啡,是对方喜欢的豆子、没有酸感、苦的发甜。
“反正该丢的脸早丢完了,不差这么点儿。”
他说的平静,却迟迟不敢抬起头来。盯着那就剩个底儿的马克杯装鸵鸟,司天忍不住想、他现在攥紧的指节到底是因为真的紧张、还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紧张?
“有道理。”
听完一整段叙述的影帝如此评价道。
“你说的都很对。”
程总头抬的太快了,没来得及压下去翘起的嘴角。
“但是你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字正腔圆地、吐出一串伤人的刀子。
“你怎么不考虑我喜不喜欢?程总监,气氛到了上床□□是动物本性,维持长久关系的行为太人性化了,你怎么确定你是我喜欢的那种?”
程远彻底愣住了。
他不确定。
他甚至都没有想过。
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去想。
喜欢,司天,他。
这里面的主谓宾关系有且只有一种,至于剩下一种……
是哪怕他做上一辈子和影帝的春梦也不敢臆想分毫的。
他可以放荡,可以下贱,他知道男人在床上想要怎样的玩物,所以他一点都不后悔。左右是自己赚,反正脸都丢过了,再丢点儿也没什么。所以他能厚着脸皮谈论作为商品的自己,甚至像个精明的销售一样卖力推销。但他发誓,他从来没想过这个。
不对。
如果他极力强调一样产品的“好”来试图说服客户时,不就正好说明了客户其实……
没那么想要,或者、没那么“喜欢”。
这次真是丢人丢尽了。
他好像被人从里翻到外,连带着内里灵魂的腌臢心思都被人一股脑儿抛了出来、扔在大太阳的沙滩上,要给他晒个稀碎。
真丑啊。
好像玩砸了。
去掉好像。
如果一个人的脸上可以同时出现商人的精明,妓子的放荡,幼兽的茫然和信徒的痛苦这几种完全矛盾的神情的话,他要么是个极其天才的演员、要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程远陷入深深的自我否定时司天如此想。
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一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的脸六月的天,程总既不是女人现在也不是六月,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有过的神色在戏里已经可以演完谁波澜壮阔的一生了。
“还有一个问题。”
他说,程远本能地看着他、眼睛却没有了刚才的神采。这让影帝忍不住复盘自己是说了什么很重的话吗?怎么他这会儿看起来……面容灰败,好像风中残烛一样、快熄灭了。
“程总监,从我们认识那天起你一直表现得滴水不漏,甚至到现在也是游刃有余。这就让我真的很怀疑,昨天晚上我敲你门的时候、你是真的忘了吗?”
程远眨了眨眼睛,影帝用了疑问的语气、脸上却没有一丝疑惑的意思。他忍不住苦笑,是了、司天当然不会信,连他自己都不信。可……
算了。
他想起片刻前的那句“喜不喜欢”,反问语气太重了、落在身上比刀子扎进来还疼。
都这样了,还能更差到哪儿去呢?
他摇摇头,说“真的不知道”。司天笑了,程远却没看到。他闭上了眼,杯子被放回台面上、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了、连带着出口的语气都格外脆弱,像心碎的人在深夜宿醉、哭诉着质问为什么他不爱我。
“因为那个时候……我在……想着你…… 你叫我的时候,我忍不住……到了,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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