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渐渐散去些许，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山神庙前，照得满地落叶泛着金光。林砚秋坐在庙门石阶上，翻开《百鬼笈》，书页上“苏玉寒·镜中怨”的字迹旁，多了一行小字：“中元二十八年，雾隐山戏班班主，擅唱《牡丹亭》，与书生沈砚之相恋。”
“沈砚之……”林砚秋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灵视突然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牵引，眼前浮现出百年前的画面：山神庙前搭着简陋的戏台，台下挤满了村民，苏玉寒穿着明艳的红戏服，水袖翻飞，正唱着《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她的声音清亮婉转，连山间的飞鸟都停在枝头倾听。
戏台角落，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书生正看得痴迷，手中握着一支狼毫笔，飞快地在纸上勾勒着苏玉寒的身影。那正是沈砚之——眉目清秀，眼神温柔，与苏玉寒在溪边相遇的男子一模一样。戏散后，沈砚之鼓起勇气走上前，递上画纸：“苏班主的唱腔，宛如天籁。”
苏玉寒接过画纸，脸颊泛起红晕——纸上的自己眉眼灵动，水袖翩跹，比镜中的模样更添几分神采。“公子过奖了。”她轻声回应，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沈砚之的手，两人同时愣住，空气中弥漫着青涩的暧昧。
灵视画面飞速切换：沈砚之帮苏玉寒修补戏台的木轴，苏玉寒为熬夜苦读的沈砚之送去热茶；两人在石榴树下私定终身，沈砚之将一支刻着“砚寒”二字的银簪插在她发间，承诺“待我金榜题名，必八抬大轿娶你过门”；苏玉寒为了他，烧毁了戏班的花名册，遣散了徒弟，只留下那面梳妆镜，说要“干干净净地等他回来”。
“这些画面……是您的记忆吗？”林砚秋轻声问道，手中的《百鬼笈》微微发烫。铜镜突然发出微光，苏玉寒的声音在雾中响起，带着淡淡的哽咽：“是……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以为，我们真的能像戏里唱的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画面突然变得灰暗：沈砚之离开雾隐山赴考，苏玉寒每天都站在山路口等待，从春等到秋，从秋等到冬。直到第二年春天，一个村民带来消息，说在县城看到沈砚之骑着高头大马，迎娶了富商的女儿，婚礼办得极为隆重。
“我不信……”苏玉寒的声音充满绝望，灵视中她疯了似的冲向县城，却在半路看到那顶华丽的花轿，沈砚之穿着喜服，面无表情地坐在马上，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跌坐在地上，手中的银簪摔断在地，与戏服上的金线缠成一团，像解不开的执念。
“后来呢？”林砚秋追问，心头发酸。铜镜的光芒黯淡下去，苏玉寒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回到雾隐山，在戏台上穿上那件红戏服，唱完了整出《牡丹亭》。台下空无一人，只有山神在听……唱到‘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时，我就悬梁自尽了，留下这面镜子，想看看他会不会回来……”
林砚秋合上《百鬼笈》，眼眶微微发热。她转头看向老妪，发现老人正抹着眼泪：“苏班主太傻了……其实那天花轿经过山脚下时，我看到沈公子偷偷掀了轿帘，往雾隐山的方向望了很久，眼里都是泪……”
“您说什么？”林砚秋心头一震。老妪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褪色的荷包：“这是沈公子托人带给苏班主的，说是等他金榜题名就亲自来取。可苏班主自尽后，这荷包就一直在我手里，我不敢给她，怕她更伤心……”
林砚秋接过荷包，轻轻打开——里面装着半张泛黄的信纸和一支断成两截的银簪，与记忆中苏玉寒摔断的那支一模一样。信纸上的字迹潦草，带着明显的颤抖：“玉寒，我身不由己，待我寻得机会，必回雾隐山与你相守……”
铜镜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紫黑色怨气翻涌，苏玉寒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这……这是真的？他没有背叛我？”林砚秋握紧荷包，知道解开执念的关键，就藏在这半张信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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