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秋揣好玄机子给的地图与护身符，脚步轻快地出了清虚观。阳光把青石板路晒得暖融融的，手腕上的镇灵铃随步伐晃出细碎铃声，像在为她打气。按地图指引往城西走，热闹的市井声渐淡，白墙黑瓦间的爬山虎愈发浓密，空气里飘着老巷特有的沉静气息——青石板巷终于到了。
巷口老槐树下，一位穿蓝布衫的老奶奶正坐在竹椅上缝虎头鞋，针脚细密地绕着鞋尖的虎耳，阳光洒在她花白的发上，透着岁月静好。林砚秋放缓脚步走过去，轻声问：“奶奶您好，请问柳氏的旧宅是在这儿吗？”
王奶奶抬眼，浑浊的眼睛里先是疑惑，听到“柳氏”二字后，手里的针线顿了顿，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柳丫头啊……有十年没听人提这个名字了。”她往巷子里指了指，“第三户挂着褪色门帘的就是她家。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远房亲戚的后人，想来看看。”林砚秋顺势坐下，目光落在那双虎头鞋上，“这鞋真好看，针脚真细。”
“这手艺还是柳丫头教我的呢。”王奶奶笑了笑，眼角堆起皱纹，“她手巧得很，巷子里谁家添了娃，她准会送一双虎头鞋，说‘穿了能辟邪’。你看这虎眼，得用金线细细绣，她绣的虎眼啊，像活的一样。”正说着，巷子里传来脚步声，一位提着竹篮的妇人走过，篮子里装着刚绣好的枕套。
“王婶，您又在缝鞋呢？”妇人笑着打招呼，瞥见林砚秋，“这位是？”
“来寻柳丫头旧宅的，说是远房亲戚。”王奶奶解释道。妇人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叹了口气：“柳姐啊……真是个苦命人。”她在林砚秋身边坐下，“我是李婶，当年就住柳姐隔壁。她男人走得早，一个人拉扯小石长大，白天帮人缝绣活换钱，晚上就着油灯给小石做衣裳，从不说累。”
“记得有年冬天，我家娃发高热，夜里哭个不停，我男人又在外做工没回来。”李婶声音低了些，“柳姐听到哭声，披件衣裳就跑过来，抱着娃往镇上医馆赶，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回来时鞋都湿透了。后来她还熬了三天红糖姜茶给娃喝，说‘祛祛寒’。”
林砚秋听得心头发酸，想起曾祖母独自抚养自己的艰辛，眼眶微微发热——原来天下母亲的坚韧与温柔，从来都是一样的。
“小石走后，她就像变了个人。”王奶奶放下针线，抹了抹眼角，“那天下午，小石在巷口追蝴蝶，一转眼就没了踪影。柳姐疯了似的找，湖边找到那只他常戴的百家锁时，当场就哭晕了。醒来后抱着锁坐在湖边，哭了三天三夜，嗓子都哭哑了，谁劝都没用。”
“我去送吃的，见她把小石的衣裳一件件叠好，嘴里念叨着‘小石怕冷，要穿暖和点’。”李婶红了眼眶，“后来有天早上，巷口的张叔说看到她抱着个蓝布包，在院里石榴树下挖坑，嘴里还说‘这是小石最喜欢的，要藏好’。再后来……就听说她跳湖了。”
“是啊，那天我路过她家院墙外，听见她哼着小石最喜欢的摇篮曲。”一位挑着担子的大叔路过，接了话茬，正是李婶说的张叔，“我还喊了她一声，她没应，只看见石榴树下的土是新翻的。现在想想，那时候她就打定主意了。”
林砚秋攥紧了手心，柳氏的悲痛像细密的针，扎得她心口发疼。她谢过三位邻里，按着指引往柳氏旧宅走去。院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院里长满了杂草，却唯独那棵石榴树长得繁茂，枝叶遮了小半个院子。
她走到石榴树下，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树干上，两个歪歪扭扭的刻字映入眼帘——“小石”，旁边还刻着一个小小的虎头图案，和王奶奶缝的虎头鞋样式一模一样。显然，这是柳氏和小石生前一起刻下的。
林砚秋按照玄机子道长教的方法，指尖按住眉心默念口诀，灵视瞬间被激活——眼前的景象像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琉璃滤镜，原本杂乱的杂草、斑驳的墙面都褪去了实体感，唯有空气中流动的气息清晰可见。那些气息像细碎的萤火虫，在院中游荡，而石榴树下的泥土里，却透出一股暖金色的气息，像蜷缩的小兽般微微搏动，与胸口《百鬼笈》散出的淡光隔空呼应，连带着她指尖都泛起一阵温热的麻痒。那一定是柳氏埋下的遗物！她刚要蹲下挖掘，手腕上的镇灵铃突然“叮铃——叮铃——”急促地响了两声，铃声不再清脆，反而带着一丝尖锐的颤音，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声线。
她猛地抬头，灵视里瞬间捕捉到巷口飘来的一缕灰黑色怨气——那怨气像黏腻的墨汁，顺着墙根悄无声息地蔓延过来，所过之处连杂草的灵力都变得黯淡。巷子里静得可怕，连风吹树叶的声响都消失了，只有镇灵铃的余韵在耳边嗡嗡作响，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有人来了！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道阴冷的视线正黏在自己背上，像毒蛇吐着信子。但石榴树下的暖金色灵力还在召唤，那是柳氏藏了十年的母爱，是苏小石唯一的救赎。林砚秋牙齿咬得下唇发疼，攥紧镇灵铃的手沁出冷汗，指尖飞快地扒开新翻的泥土，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湿土——她必须在对方靠近前挖出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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