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三章 第四节 寻父

通拉嘎和那仁巴图带着五六个随从,便装出发,一路没有惊动任何官营,直奔大兴安岭。大兴安岭从北向南,绵延两千多里,山峦起伏,林海无边,仅有的几万林中百姓散布在密林深处。进了森林,通拉嘎和那仁巴图身边的年轻随从就开始退缩,他们勉强跟着两位王子走到一个猎民点,就再也不肯往前走。通拉嘎也觉得这个任务超乎预料的艰难,就让那仁巴图先带人回去报个信,那仁巴图不肯,兄弟两个商量,这件事,不是一般地艰难,随从们各自有家有父母,如果不能一心一意找,反而拖后腿,只能靠他们兄弟同心了!他们把随从们先放了,让他们回去以后,只禀告夫人说不好找,要慢慢找,让大家都别着急,说不定得找个一年半载的。

兄弟俩问林中百姓,最近这一年森林里有没有来过什么草原上大人物?按照林中百姓的提供的线索找下去,结果找到了一个收税官和一个征兵官,浪费了一个月。他们放弃了这种方法,把太阳花拿出来找人认,也没有人认识。一连两个月,他们爬了很多山,涉过很多河,一个一个猎民点拜访。森林里冰雪消融,涨了桃花水,又退下去了,松树由黄变绿,白桦树的叶子由小变大,满山的杜鹃花开了,晚霞落在地上,美得让人产生幻觉,他们来时正在求偶的松鸡已经孵出了幼雏。兄弟俩的信心渐渐被磨损了,打猎用的箭也射得差不多了,被一场大雨浇过之后,他们决定先回去。

他们掉头向西走,可是一连走了半个月,还没有走出森林,两人自己也不知道这两个月到底走了多远,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了,两人把厚外套脱了,捆在马背上,换上夹袍。正在泄气的时候,连着碰上两个林中百姓的驯鹿队,他们都去往同一个方向。打听之后,兄弟两个得知,不远的地方有做山,山上有个敖包,林中百姓原来也敖包!那敖包会上肯定人多,兄弟俩又燃气希望。

他们跟着林中百姓到了敖包会上,敖包掩映在森林中,需要爬山上去,而山脚下有一大片草地,林中百姓把三角帐篷扎在这里,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有数百人之多。通拉嘎和那仁巴图来到敖包会上,因为他们俩每人有两匹马,一看就跟别人不一样,大家都向他们俩打招呼。他们俩在人群中仔细看,希望能发现父王。

忽然,那仁巴图拉住通拉嘎,他发现一个小姑娘的胸前佩戴者一个和父王的礼物一样的饰品。兄弟俩赶紧把那个小姑娘拉到一边,给她看了自己的太阳花,但是小姑娘很警惕看了看他们,跑掉了。两人尾随了那个小姑娘一会儿,一个强壮的青年猎民挡住他们的道路。

“别误会,别误会,我们只是来找有这种饰品的人。”那仁巴图连忙解释,“我父亲的一个朋友,是个林中百姓,他送了这个礼物给我们,我们想找到他,但是不知道他住在哪?”

那个猎民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把他们带到自己的帐篷附近,一大帮小姑娘跑出来,每个人都有一朵太阳花。那仁巴图立刻觉得眼前一片花。通拉嘎比他镇定一些,继续问道:“我们在这一带打听了两个月,没有见到这东西,你们是部落之间习俗不同吗?”

那青年说:“他们这一带的人不做这个,我们那边做,每个小姑娘都有。”

“哦,太好了!”那仁巴图掏出两个太阳花,问,“那你们能看出这个是谁做的吗?”

小姑娘们挤过来看了半天,大家都盯着那颗美丽的珠子,都说没见过这样的。但这个线索不能失去,通拉嘎和那仁巴图决定跟这支猎民回到他们的家乡去。

敖包会结束之后,兄弟俩跟着这个猎民部落出发了,一路向东,翻过高山,涉过大河。这条河很深很宽,河向东又是广阔的平原,平原上长着无边无际的芦苇和青草,没有什么牛羊。猎民是带着鹿半游半蹚过了河,这对他们很自然,所以他们也没有特地照顾兄弟俩。兄弟俩还是一生中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水,也鼓起勇气跟他们过了河。上了岸,兄弟俩互相看看,都很有成就感。

他们继续跟着猎民,折向北,又向西,又走到了森林中的猎民点上,白色的桦树皮帐篷点缀的森林中,炊烟袅袅,天气清凉,鹿铃清悦,森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到了猎民点上,兄弟俩拿出太阳花打听有没有人认识,有没有生人到森林里来了?但是这里大部分猎民都不会蒙古语,稍微会一点的,也磕磕巴巴的。聊了好久,兄弟俩知道,这个猎民氏族姓布哈林,有三百多个猎民点,家家都有太阳花。

通拉嘎就地坐下,低下头,他皱着眉想了想说:“我们一定要找到他!”那仁巴图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松树,三百多个猎民点,怎么找呢?

这时,一位年长的猎民走过来,说:“年轻人,把你的太阳花拿给我看看!”

老猎人把太阳花一朵一朵地拿过来,反复地翻看,摩挲皮毛,忽然,他发现有一朵太阳花上有一小块熊皮。原来小花的太阳花并不是用新皮子做的,而是把磨坏了的旧衣服,旧被子上没坏的那块皮剪下来拼成的,所以也并不只有貂皮。“这不是我们这的东西,这里有熊皮,”老猎人说,“我们氏族不猎熊。”

通拉嘎和那仁巴图感觉自己又跌进了无底的深谷。

老猎人指着西边的山岭,“这个山岭西边的玛哈伊尔氏族猎熊,但他们不太做这种东西……”

这时,一个中年的女人走过来,也看了看太阳花,说:“哎,阿爸,不是听说,玛哈伊尔家长老的女儿专门来咱们这学过做这个吗?”

“你是说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姑娘?”老猎人也想起来,“哦!对,玛哈伊尔的长老和我们这的满达是亲戚。你们可以去满达那个点问问。”

在老猎人的带领下,经过两天跋涉,两位王子又向西折回来,走到大兴安岭主脊下面的一个猎民点。这个点的点长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猎人,他和家人的蒙古语都非常好。说明来意之后,他把自己的女儿艺日贵叫出来,艺日贵看了看太阳花说:“这个好像是小花做的,前年我去她们家的时候,她还给我看过呢!不过那时候,没有这颗珠子。”

通拉嘎和那仁巴图相互看着,欣喜地笑起来。晚上,兄弟俩就投宿在满达家。两人进山以后不久,就发现林中百姓用白色的鹿皮当钱来交易,就把随身携带的一部分黄金换成了鹿皮,后来他们又发现不管拜访哪个林中百姓家,他们都喜欢酒,所以一路上遇到酒,他们就买一些。在敖包会上,他们刚刚灌了满满一个皮水袋的酒。此时,他们拿出来,给满达一家喝。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松林长老呢?”酒桌上,艺日贵问。

“哦,他给我们出了个难题。”那仁巴图回答,“他就给了我们这些太阳花,让我们有本事就找到他。”

“啊!我明白了!”艺日贵开心地说,“他肯定是在给小花找女婿呢!能通过几朵太阳花就在大森林里找到他的人,肯定是了不起的人,小花肯定能满意!”

“别瞎说!小花定亲了!”艺日贵的妈妈说。

那仁巴图和通拉嘎互相看了看,他们都对这个“小花”产生了兴趣,这该不会就是父王的……“哎?这个小花什么样?她和谁定亲了?”

“哎呀!别提了,一个小疯子!”艺日贵的妈妈说,“从小就跟一般的女孩不一样,会像个小熊一样爬上高高的树顶,还站在树枝上像只小鸟一样唱歌。”

“不会摔下来吗?”那仁巴图问。

“她会像小鸟一样从树上飞下来。”艺日贵抢着说。

“她不过就是没摔死!”满达在一边插嘴。

“那个女孩,可麻烦了!她一出生,她的哥哥就死了,后来她弟弟也死了,萨满给看过了,说养了她就不会有儿子了!一个女孩顶十个儿子的命!”艺日贵的妈妈说。

“别瞎说,”满达说,“老舅说了,这孩子是个了不起的女孩,上天赐给人间的!将来要嫁给世界上最伟大的英雄呢!”

“得了吧!那是老舅怕她父母遗弃她才这么说的!”艺日贵的妈妈说。

“妈——你别那样说小花。”艺日贵不高兴了。

“就是,他们都被族人赶出来了!要不是老舅当初威信高,松林现在就当不了长老了!”艺日贵的妈妈继续说。

“哎,不是赶出来的,主动搬出来的,不是因为老虎和熊的事嘛!”满达说。

“什么?”那仁巴图问。

“哎,你去了就知道了!”满达笑笑说。

满达转而问那仁巴图和通拉嘎都是做什么的,得知他们两个是草原上的王子,一脸满意得点点头,还对妻子说:“鲁尼不行!配不上小花!”

“哎,配得上,配不上,这咱们没法说。但是要是说鲁尼的命压不住小花,那是真的,我就劝过老太太,别自讨苦吃!那姑娘,不是给你孙子准备的!”

“就是!小花那样的姑娘,怎么也得嫁个小王爷!”满达向妻子使眼色。

“小花长得可漂亮了,又聪明,又能干!”艺日贵向两位小王子介绍。

第二天一早,那仁巴图和通拉嘎就在满达的带领下翻过兴安岭的主脊,顺着一条河往下游走。走到黄昏十分,前面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断崖,上面站着个人,冲他们大声喊:“满达!你这老东西,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

满达抬起头说:“嘿!你看我给你带谁来了?你知道这两个小伙子要来吧?瞧你把人家难为的!在林子里找了你三个月了!要不是碰到我呀……”

通拉嘎兴奋地对那仁巴图说:“是那个信使!”通拉嘎和那仁巴图把马交给满达,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断崖,就往上爬。松林弯下腰,伸手把他们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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