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八章 第三节 主教

苏仁觉得如果他还是个年轻小伙子,也许可以和小花在佛罗伦萨生活下去,但是他这么老了,把小花留在这,她就永远回不了家了。他想,如果有机会能进行一次像在乌兹别克那样的斡旋,也许能赚到航海的费用,另外,现在威尼斯正在跟土耳其打仗,他有没有可能找个机会出使土耳其呢?

经过一年,几乎只能使用拉丁语,苏仁现在已经能用拉丁语听懂和表达很多意思了。苏仁再次见到威尼斯主教的时候,就询问了威尼斯和土耳其作战的事情,他没有问军事问题,以免主教多心,他问威尼斯是为什么跟土耳其发生了战争?主教说:“土耳其是异教徒,作为天主教徒,他们有责任向异教徒发动圣战。”

苏仁说:“很冒险地问您一个问题,我也不是基督徒,您为什么信任我能充当您的密使呢?”

主教收敛起随和,露出威严的神色:“您说得对,您应该接受洗礼,成为一位正式的基督徒。”

苏仁笑了笑说:“但我问的是,虽然我不是基督徒,已经为您担任密使很多次了,我甚至见到了教皇陛下。”

主教非常不高兴:“您是在指摘我的过失吗?”

“不,大人,我的意思是说,一定有另外一个原因让您能够信任一个异教徒,我很想知道它是什么?”苏仁问。

主教想了想说:“您来自遥远的东方,与众不同,这样比较容易受到各地贵族和主教的接见,不至于把信交进去就被打法出来,适合传递手到手的密信,也比较容易拿到回信。您办事得体,既不得罪人,也不容易受到轻视,另外您和任何一个邦国都没有深交,所以我愿意相信您!”

苏仁说:“所以,就像您相信我,有宗教之外的原因,您跟土耳其打仗,应该也有宗教以外的原因。”主教刚要说什么,苏仁示意他听完,“我大胆的设想,如果我们能够找到那个原因,也许能找到结束这场战争的方法。”

威尼斯和土耳其已经打了几十年,在战争中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而商路的主线已经西移,西班牙正在崛起。他是需要想一个别的办法。主教叹了口气说:“您是个很厉害的外交家,那我就告诉您吧!自从土耳其控制了小亚细亚和地中海东岸,我们通往东方的商路就被他们阻断了,他们对商人课以重税,致使商人们纷纷向西寻找出路,现在西班牙已经开辟了从大陆南端的好望角到达东方的商路,还发现了更西方的新大陆,再这样下去,就没有人需要威尼斯了!”

“如果,我能说服土耳其皇帝,让他降低税赋,畅通商路,是否能结束这场战争呢?”苏仁问。

主教想了想说:“我对土耳其人没有信心。”

“那么威尼斯如果这样打下去,有没有可能彻底击败土耳其,占领小亚细亚和地中海东岸,打通到波斯的商路呢?”苏仁问。

“事实上,威尼斯只善于海战,我们数百年来试图占领耶路撒冷都没有成功。”主教泄气地说,转而,他想明白了,苏仁让他说出了战争真正的原因,并且让他改变了想法,“啊!先生,现在我相信您有能力去跟土耳其交涉,您确实不同凡响!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您来自东方,您得向我证明,您不是土耳其人!”

“哦,我是蒙古人。”苏仁说,“蒙古高原离土耳其帝国所在的小亚细亚很遥远,我是出使金帐汗国,因为战争的原因无法原路返回,才到这里来的。在很早以前,曾经有来自威尼斯的商人为我们皇帝——忽必烈大汗服务过,还出使过波斯,所以我知道你们这个地方有办法能回去。”

“你是说忽必烈大汗?”主教问,“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吗?”

“对,大约两百年前了!”苏仁回答。

主教立刻让人拿来一本书,他打开书,找到一些章节,问苏仁:“那你知道刺桐港吗?”

“哦,那个地方已经衰落了。”苏仁回答。

“杭州呢?”

“我去过杭州,很美丽的城市,也有发达的手工业,尤其是丝织业。那里还有一个美丽的湖泊和一条宽阔的大河。”

“那个大河有一个特殊的现象,你知道吗?”

“海水会倒灌进来形成大潮。”

主教的眼睛睁大了,他赶紧叫来几个亲信。拿着那本书,告诉那几个亲信,这个人知道我们这个书里的内容,而他根本不认识拉丁文!那几个人就拿着书考苏仁,但苏仁并不什么都知道,他只知道和蒙古高原、西域、中国东南部有关的情况,东南亚、中东和小亚细亚的情况都不了解。

“你们的夏宫是竹子做的?”主教的一个亲信问。

“不是芦苇,竹子和芦苇在我们的语言里是一个词,你们这不是。”

“芦苇怎么能做宫殿?太不可思议了!”

“芦苇可以做成墙,也可以做成屋顶,而且很容易拆除,又非常凉爽。”

“那很简陋吧?”

“和你们的大理石宫殿比,确实有一点,但它只有夏天才用,不是四季都用的。”苏仁回答。

“天呐!这本书是真的?”一个亲信问主教。

“哦,如果这本书是假的,这个蒙古人怎么会知道?而且他只知道中国那部分,不是什么都知道!”主教说。

苏仁问他们看的什么书?主教说:“《马可·波罗游记》,你听说过这个人吗?他为伟大的忽必烈汗服务过!”

苏仁说:“我确实知道有威尼斯人为忽必烈汗服务过,但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这个人。”

“啊!”主教点点头,把书拿给苏仁看,苏仁不认识拉丁文,但是看着书上的插图,画上的人都是欧洲人的样子,城堡、房屋、草木都是欧洲式的,他皱皱眉,摇摇头。

主教不再追究那个,开始和苏仁商量尝试和土耳其媾和,但是他不想先下书求和。苏仁说,他可以写一封信,希望土耳其皇帝能买他的账,他很多年前,位高权重威风八面的时候,给土耳其皇帝写过信,希望他们还认识他的信。虽然觉得这个办法有点冒险,但是苏仁觉得值得一试。

主教将信将疑,让苏仁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十分客气,只是询问土耳其皇帝为什么不保护商业,非要课以重税?这样长期的来说没什么好处,商路会衰落,问他愿不愿意考虑其他的对待商人的方法?并没有提结束战争的事情。然后他盖上自己章。主教看到这个人有一枚金印,金印上有遥远中国的文字,还有一种不认识的字,大为惊讶。

信发出后三个月,土耳其回信了,并且破天荒地第一次说,愿意跟威尼斯和谈。但是问了一个问题,威尼斯人怎么会发出一封那样的信?是谁发的?怎么回事?土耳其是发源于蒙古高原的突厥人建立的,他们对遥远的祖先的故乡一直保持这一种特别的敏感。他们的一位老臣认识苏仁的金印,觉得这事十分蹊跷。

主教研究了土耳其人的回信和左右商量,亲信们觉得这个外交大使一定大有文章。这时有人报告主教,本地流传着一个传说,有一位遥远东方的君主,在晚年把皇位让给了没有兄弟姐妹的侄子,以避免自己众多的儿子为争夺皇位而发动战争,他的善举保住了孩子们的平安,并且使他们和睦相处。他到我们这边来了,他有一个年轻美貌的妻子,是个拉普兰人,她的妻子做点小生意,而他自己靠充当外交使节生活。原来那个匈牙利小伙子早就忍耐不住了,四处炫耀苏仁留给他的纪念品,这个故事也就成了商队无聊时的谈资,被各种添油加醋地流传开来。

主教立刻派人跟踪苏仁,发现他确实有个年轻的妻子。这个女人做事麻利,不矫情,她采购商品讨价还价十分利索,卖就卖不卖就不卖,从不啰嗦,她自己装卸货物,自己捆扎,昂首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一甩缰绳,自己驾驭马车,她的面容有些扁平,胸前挂着一串鹿角的项链,披头散发,像个野性十足的拉普兰人。佛罗伦萨的商人们喜欢追求年轻女人,而小花对所有的追求和挑逗都视而不见,这让她更加引起男人们的兴趣,尤其是男人们发现她有个年纪很大的老丈夫之后。她每次驾着马车走过,人们就悄悄的议论:“嘿!又来了!”她离开之后,被她无视了的男人就会议论:“别小看她那个老男人,是一个东方大国的国王呢!”

主教听说以后,在胸前画着十字说:“我的天呐!伟大的中国皇帝为了儿子们和睦平安,放弃了皇位,哦!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他一定是主的儿子,绝不是异教徒!”

他的亲信立刻同意他的判断,对!那本书上说了,中国皇帝就是主的儿子,他还让马可·波罗为他的母亲取圣灯的灯油呢!可是主教想想苏仁看书的表情,好像对这本书也不是很认同,算了,就不琢磨那个了。

主教再次召见了苏仁,这次请他坐下说话,他神神秘秘地问:“阁下真的能去土耳其说和吗?您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当然,我愿意。”苏仁笑了。

主教露出无比钦佩地表情。他和苏仁做了一次长谈,把打通商路对威尼斯的重要性跟苏仁讲清楚,拜托他一定要说服土耳其皇帝。苏仁很乐意接受这个任务,不过他还是想知道土耳其皇帝到底怎么回的信?主教把情况告诉他,苏仁听了点点头,看来土耳其人不过是觉得事情蹊跷,并不一定很容易说服。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这段时间对亚平宁半岛的繁荣和文明很钦佩,也对天主教产生了很好感觉,但是这个主教竟然为了商业利益以宗教之名鼓励大家打仗,让他有点不太舒服。

主教赏了苏仁一大笔钱。出发之前,苏仁为了补偿小花,让她在佛罗伦萨的高档手工店里做了一条当地式样的舞会穿的裙子,虽然和金帐汗国的式样不一样,小花也很开心。他们还一起去看了歌剧,参加了外交舞会。

苏仁搭乘使团的船只离开威尼斯,小花把从佛罗伦萨采购的货物运到威尼斯,装了船。在欧洲,职业外交家兼做贸易是正常现象,为了更好地做生意,在各国之间奔走斡旋也是商人的使命。使团的其他商人也都捎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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