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季沅轻声道:“给姑娘拿去祈福吧。我已经给了铜钱,退不了了。”
可现在送灯是什么意思,刚才自己说的还不清楚吗,不用他愧疚的。
清姑娘犹疑一瞬,又不经意看到了周季沅眼里包含的紧张,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那就多谢四少爷了。”
周季沅爽朗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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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驶过两辆马车,里面嬉笑不绝,一群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吵闹着。
“哎哎,你们说今晚上的刺绣大赛会不会碰到咱们窑城才子队呀。要是碰到他们,那晚上的头筹应该就拿不到了吧?”
这一句突然的提醒,让众小姐们又纷纷围着这个话题讨论起来。
“今晚上他们也会来参加比赛吗,要来也不会与咱们抢一样的吧。”
“就是就是,他们可傲气得很,不乐意和咱们挤在一堆咧。”
窑城才子队是这群少爷小姐们觉得好玩给戏封的名头,都是城里最知名的几个官商家的适龄年轻少爷,车里几位小姐的哥哥也在其中。
另一个声音嗤鼻道:“今年魁首的礼品那么丰厚,他们哪会放过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群哥哥的德性。”
那位小姐立马反驳:“他们又不会来与咱们女孩子比试这些东西,再说了,就算让那些才子们来,他们也不会呀。”
一位小姐也气鼓鼓地附和着她:“哼,我哥哥出门前就说过了,看不上咱们女儿家的这些小手活的。”
马车里挤得人多,还晃晃悠悠的,有些燥热更隐隐有些汗味传来,实在不是什么美的感受。
杨云彩端坐于车内的某个角落,僵直着脸不发一言。
有什么意思,左右说的都是那些从小就看腻的男子,相貌平平家世也平平,有什么好在这里激动的。
本是上天赐予的大好佳节,却没有一个能配得上自己相见的人在,是何等无趣。
杨云彩又默默想起了那个传闻中的周四少爷。
——要是那位也在就好了,自己也还能提起一点兴趣来。
见小姐妹们都朝着自家哥哥开火,其中的一位小姐懵懵懂懂。
“你们在气什么呀,咱们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堆玩,他们男孩子在一起玩,有什么不对的。”
她年纪较小,比周婉儿大不了多少,圆圆的鹅蛋脸上写满了天真无邪。
旁边的小姐推了她一下:“你呀,说你不开窍,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这种集会上都见不到人,还能有什么机会试看看他们的品性,未来还怎么挑选到一个好的夫君呀。”
其他小姐们都笑得娇叫起来:“哎呀,说什么呢,你好不害臊呀。”
她们正打趣着,车已经驶到了今晚举办比赛繁华的集会街口。
外头的街上人声鼎沸,好不欢愉。有一位坐不住的小姐已经扒开了车帘,开始观望起外头的人和街景来。
她忽的眼前一亮,再定睛一看,那眼睛就更亮了。
激动的女声从她嘴里传来:“哎哎,我已经看到咱们窑城才子队了,里头还有一位少爷看着好俊俏呀,似乎从来没见过呢。”
“谁呀谁呀,在哪儿呢?”“快点指给我们看看!”
一时间车内嬉闹声更大了些,两边的车帘子也被几只不同的手给掀开,几位年轻小姐的面孔很快从车窗里出现,望向人堆里的同一个方向。
对面街头有一堆年轻的少年郎,正闹作一团。
在这些小姐们熟悉的少爷们里,有位清朗俊秀的男子,他的样子十分陌生,又十分引人注目。
“那不就是我的四哥哥吗!”
周婉儿突然叫道,她开心地让车夫停下,自己身轻如燕地跳了下去。
周婉儿不一会就跑到前面,还隔着几步就冲那被簇拥在中间的俊美少爷大喊。
“四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周季沅回过头,对妹妹笑着回了一声,“这么早就出来了。”
周叔渝不太高兴了,他假装板起了一张脸:“婉儿你眼中是没有三哥哥这个人吗?”
周婉儿也有点不好意思,朝周三少爷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旁边有位少爷对周婉儿笑吟吟的说:“我们刚来街上不久,就看到你的四哥哥孤零零地一个人在这逛街呢。”
市集里头车马难行,后面的小姐们也一个接一个地下了马车,纷纷朝他们走过来行礼。
“江大少爷、杨二少爷、冯六少爷、……、周三少爷。”挨着顺序一个个叫过来的时候,小姐们愣了一瞬,又羞涩着脸轻声喊:“周四少爷。”
周四少爷还真像大家说的那样,样貌与才学不相上下,都是一等一的出众呢。
“这会好了,咱城里最聪明最能干的少爷小姐都集齐在这儿咯。”江大少爷呵呵打趣。
另一位少爷也大声笑道:“那待会别人看到咱们这一队人不得吓跑哟,哪敢跟咱们上去比试。”
“哎哎,今时不同往日,咱们窑城才子队的镇馆之宝可是回来了。”少爷们纷纷又去推搡拍打着周季沅。
“走走走,先去前头占个好位置,待会人一多就挤不进去咯。”
小姐们围作一团跟着少爷们一同往中间街上走,竟比平日里还要异常乖巧,个个说话走路都淑女了不少。杨云彩也在后面紧张激动的扣着手心,指甲都恨不得戳断。
是老天爷显灵。
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心声,果真让周四少爷来见自己了!
**
窑城县衙内院。
天色渐暗,暮色倾斜,从外头悠闲款款地走进一人,带着黑色的笠帽遮住容颜,身影倾长熟悉。
在门口守着的符添刚要说什么,却见二公子朝他一摆扇继续往里走去,他只好又止住言。
“李大人。”
李厘闻声忙站起身来,急急收拾桌案:“二公子,您请上座。”
束嘉单手取下笠帽,随意的找了个椅子坐下,将笠帽放置于茶几上。
余光滑向了门外橙黄的天色,他眼中的清冷也多了一丝暖意。
橙光示暖,似乎在催促着归家的游子,将要出口的冗长不自觉的想换作简明。
束嘉开口直言。
“不用,我说两句话就回去了。”
他对李厘道:“你起点不低,甘心派来外地做一方父母官,本公子便知道你这个人是想做成事的。”
李厘垂手立于椅前,面色有些紧张。
李厘知晓二公子已经查过他这个人了。
窑城确实是李厘自请而来的,中尚署令官虽不大,却是个肥差,他见多肮脏更不愿与之为伍。
毕竟窑城也不是那边境城镇,更无世族贵戚结交,安安稳稳的地儿更难做出业绩来,谁都不愿往这跑。
李厘刚来时便这里流言四起,但也很是认真做着一城县令的分内之事,他的确有几分真才实干,渐渐的大伙也开始服气起来。
调离都城是远离中枢,但小城县令至少能做实事,不枉费自己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只是窑城这地实在太过安稳,县令一位到底难出头,谁知能遇上……不得不感叹真的是时也命也。
“这次事件上李大人你表现不错,国之良臣宜加以褒显,绢帛银两都是些阿堵物……”
果不其然,他夸完李厘几句又突然转言:“你本出自少府,我记得少府狱丞之位空缺已久,李大人可有兴趣?”
还未待李厘反应过来,束嘉已接着道:“李卿这才干,拘于一方实属可惜,待本公子回都后,便去给李卿下调令。”
似乎升他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虽又做回了掌管器匠的杂事,但这也是已经将自己收为己用的意思。李厘心中透彻。
他才刚至窑城三月又被二公子亲自开口调了回去,短短半年在同一扇门内连升数级,那旧日同僚不得妒红了眼?
二公子这是拿他当先头兵啊……李厘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微臣惶恐。”
李厘继而跪地,伏身叩谢。
束嘉站起身来,边开口让他起身,虚扶了一把。
李厘笑道:“说起来今日还是七姐诞,民众祈福都会聚在市集里,这会街上应该已经特别热闹了。”
“二公子还从未见过咱们窑城的街市吧,可去看看。”
原来今日是七月七啊。
束嘉以前都无甚在意,他既没有嫡亲姊妹,更不会有女子有胆子与他分享这些事物,的确不怎么能感受到这类节日的氛围。
但他今年却对此多了一丝兴趣。
“是啊,我还从未见过王都之外的集会,是该去好好感受一番。”
见李厘一副要同自己出府随伴的样子,束嘉急忙用扇柄拦住了他。
“就不用李大人陪同了,那不成了加值吗。”束嘉笑道:“这种节日与家里人一道过才有意思不是?”
更何况,他还有一位想一起去的人。
……
束嘉重新戴上笠帽出来,询问门口的灰衣壮汉,“清姑娘可在后院。”
符添都快给憋死了:“公子!姑娘刚才被一个小白脸拐走了!”
束嘉:?
**
这家摊子上的东西看着比附近的要精巧的多,花样子也新颖好看,清姑娘走在这里停下来,独自观赏了半天。
她顺手拾起一支铜簪,上面没有什么繁琐的装饰,样式简单又特别,清姑娘一眼便瞧中了。
她掏了掏不算富裕的口袋,直到掏空才凑够银子买下了它。
摊贩是个中年男子,面相十分和善,嘴上也特别甜蜜。
“姑娘眼光真好,这一支簪花样品可是如意阁最有名的高大娘子所传绘的,城里好多富家小姐都喜欢呢,今晚上卖的最好的就是它了。”
那不是人手一个?
清姑娘不开心,突然就想让老板退钱了……
这中年摊贩卖出一件并没有满足,还在与她噼里啪啦的介绍着:“姑娘再看看,要不要买个花灯呀。”
“我已经有了。”清姑娘抬手举起手中的油纸灯,在他面前晃了晃。
中年摊贩视若无睹,不改殷勤:“一个哪够呀,姑娘可以再买一个不一样的嘛,那多一个灯就能多许一个心愿是不是?”
清姑娘单指挑了挑灯:“这玩意还能许愿?它许的愿管用吗?”
“哎呦,您说什么呢,肯定管用的呀,比如像您这年纪的小姑娘,就可以许愿自己越来越漂亮嘛……”
他话刚至此,忽然看清了清姑娘的脸,愣神的瞬间又改了口:“不过,姑娘还是许愿自己嫁个如意郎吧。”
正说着话,戴着纱帽的黑衣公子从对街的街口走了过来,直接停靠在摊前的漂亮姑娘身旁。
二人离的距离甚是相近,他还十分娴熟的拿起了这姑娘手中的铜簪子。
“这簪子不错。”束嘉夸赞道。
虽然看不见男子的脸,但一袭普通的黑衣都被他穿的贵气十足,两人站在一起的气度简直想让摊贩惊呼他与这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舌头都要被这俩客人给转到打结了。
这一回过神来,中年摊贩又赶忙摆手道:“不不不,是祝二位贵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清姑娘的脸色眼看着一句比一句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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