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阁的房门一开，站在走廊拐角处的三个涂脂抹粉的男人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只见略松散着衣裳的颜北陵与穿着黄色衣裙的年轻艺妓一同走出。
男人们面面相觑，其中有个领头的走上前问：“颜小公子，您怎么出来了，不是叫咱们来伺候的吗？”
颜北陵用嘴往天字阁内努了努。
“你们搞错了，不是伺候我，是去伺候里面那位公子。”
颜北陵说完拉着清姑娘就往楼下走去，嘴里低声道：“姓甄的还真是好笑，阴人不成反被阴，他既然喜欢男人，本公子就让给他好好享受去。”
清姑娘没说什么，她又与那几位男戏子擦肩而过，衣角轻触间，还是没能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都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普通人。
这里面没有参十三？还是她们一开始就把方向搞错了？
一到拐角，清姑娘就甩开颜北陵的手：“正经点。”
真是泼辣。
颜北陵撇撇嘴，又一副贱笑着道：“不过本公子就喜欢小娘子这样的。”
清姑娘：“……”
颜北陵想做什么她管不着，那甄公子也是活该，偏要招惹他这么个不好招惹主，只能自食其果。
二人刚走下楼，便看到一个端着托盘的龟奴。
颜北陵冲着那打杂的龟奴招招手，问道：“方才天子阁出去的几位公子都去哪了？”
龟奴哈着腰回话：“都在下头呢，小的领公子过去。”
一楼大堂的戏台中央放了个长形的木制搏具，一堆人或坐或围，看着分别执黑白棋的双方玩斗。
颜北陵也懒得看，直接到公子哥儿们的方桌上坐下吃起酒来，清姑娘好奇的凑过去瞧了一眼。
有位才子正与周边人讲解着棋局。
“此双陆棋以“彼此内外，各有六梁”而得名，规则众多。他们现在玩的是最为基本的一种——根据所掷骰子点数行棋。将各自棋子从棋盘己方一边行至对方一边，首先完成者获胜。不过流金楼这一套棋盘做的还是太简易了些，还有更奢华的。”
其后又道：“前不久，鸿胪寺的齐曾大人曾将此棋带入宫中，教与王上弈了一局。齐大人棋艺可是出了名的厉害，结果一下子把三个月的俸禄都输掉了。”
周围人纷纷说道：“那也不看看是和谁下呀，咱们王上才叫厉害呢。”
“是啊，不说宫里现在都十分盛行了，我还在城南的赌坊看到过咧。还是向双方下筹，以筹之多少赌得钱财。”
有好赌者忙起哄：“那咱们也赌着玩呗，诶诶诶，我这里先给贺才子下注了啊下注了啊，谁要跟的！”
“我押贺才子三十两！贺才子可是咱们束国第一棋圣！”
丁才子的同伴不乐意了：“你瞧不起谁呢，我还就押丁才子三十两了啊！”“你这算什么？我押他一百两。”
突然有一个突兀地声音说：“我押丁才子八十文。”
与众不同的钱目让周围人嫌弃地看了这位穷光蛋一眼，但也没多在意，又开始各自与同伴说起话来。
对面的清姑娘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一派正气的李厘大人怎么也在这里！
李厘这时也看见了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吓得呛了一下，然后又默不作声的转过脸去装不认识她。
清姑娘灰溜溜地跑了回来找位置坐下。
颜北陵扔了一粒泡花生在嘴里：“我说的没错吧，那都是些不入流的玩法，没多大意思。”
清姑娘答非所问：“我朝官员是可以赌钱押妓的吗？”
“听说前华夏朝是不可以的，现在可以了。”颜北陵笑呵呵地说，“若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就没有人愿意去当官了。”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就连各诸侯国的国君们这样都觉得。
旁边的姑娘看起来若有所思，颜北陵见了实在好笑，正要说些什么，双陆棋盘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并带着微微几声哀嚎，应该是众望所归的贺才子赢下了此局。
可怜卑微的李大人看来又更贫穷了一些。
一帮公子哥儿们这时也都走了回来。
“颜小公子？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颜北陵道：“被甄世兄他赶出来了，说要在天字阁里头办点事儿。”
某位公子不怀好意地笑道：“甄世兄在里面干嘛，这么久还不下来别是一个人在里头玩乐呢吧！”
颜北陵朝上头抬了抬眼皮：“谁知道呢，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叫了几个男戏子进去了，说要一起排个好戏给大家看看。”
算着时间差不多，里面应该正是几人柔情蜜意激荡的时刻，颜北陵突然起身，“咱们都待下头干嘛，上去喊下甄公子呗，怎么排戏还排忘了。”
另一个公子笑道：“咱们现在进去要是打扰到人家怎么办。”
嘴上说着这样不好大家倒是都站起身来。
一群公子哥儿带着身边伺候的姑娘们一同上了楼，一边上楼颜北陵一面又悄悄嬉笑。
今日他可得要让甄家那个狗崽子见光死，丑身子被看个精光，回去还要被他爹暴打一顿。
清姑娘嘴角抽了抽。
就你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呗。
敲门无人应答，大家的表情竟都有些兴奋，有人已经怪笑起来：“甄公子别是真的在里头玩起多人游戏来了吧，咱们还都在呢，多不地道啊。”
“应该是不在里头吧。”有个公子说道。
毕竟再怎么沉迷情|色，他们这种阶层的人也做不出这样急不可耐的事情来。不说等日后入仕会遭言官诟病，现在连同龄的公子都瞧不上这种行为。
那个敲门的公子犹豫着没敢打开门，他得罪不起国舅府。
这时颜北陵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扒开了他放在门把上的手。
“怕什么，他有胆子在里头玩，就是准备好让咱们来看的。”说罢还在门前大声招呼起来。
“来啊，你们都过来点，还未曾看过这男人之间的趣事，今日便开开眼见，学一学呗。”
颜北陵此举并不突兀，本来他今日就与甄公子不对付，想让他出丑的心态很正常。
“哎呀，公子您好坏呀！”“咱们要学这干嘛哟，男子之间那样的事又与女子不太一样呢。”
几个姑娘作羞似地捂住了眼，但还是有几个胆大的十分好奇，跟了上去。
清姑娘没跟着他上前，她站得有些远。
她才不想烂眼睛。
这一层的路过的人也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有什么热闹可以看，连刚上楼的花妈妈也奇怪地走近来问情况。
一瞬间像是要闹大一般，更像是暴风雨前的细微响动。
清姑娘默不作声地望了屋门一眼。
一眼过去，她的眉睫微微一凝。
颜北陵那双按着门板的手已经跃跃欲试。
屋内的感觉似乎不太对。
有些微妙。
平静，安宁，没有人气，与外头截然不同。
那里头竟隐隐流出了一丝刚消散的地狱之息，而那丝熟悉的阴沉味道，只能是地府之门开合时散发出来的。
每当它开合之时，都是在将一方天地中无意识的新灵魂吸纳进去。
“颜北陵！”
清姑娘只来得及喊了他一声。
颜北陵这时正一边朝众人说笑着一边用手使力一推，天字阁的那门未从里面拴上，竟当真让他一下推开了。
她只见颜北陵缓缓回头，对自己露出一张疑惑的脸。
“……别开门。”
未出口的话消散在她的唇齿间。
晚了。
尖叫声顿时席卷了整个流金楼。
先是几个凑在前头的姑娘看到了发出的尖叫，同时吓倒在地，挣扎的要往后退。花妈妈在她们后面一些，才往内看了一眼也跟着发出一声尖叫。
后面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下意识的也往门那里挤着看去。
门被推开着，站在最前头的颜北陵早已在花妈妈尖叫时回头，看到了一幅远超于自己意料的画面。
刚刚还觥筹交错的天字阁内，几个男人赤身**的躺在地上，身体相互交横，每个人双眼都大大的睁着。
从他们的身下流淌出的血水，多的可怖，流满了整个房间，现在已经快蔓延到他的脚下。
血腥味在推开门后的一瞬间充斥着整个楼层。
都是——刚死亡不久的尸体。
门这样大开着，让后面挤过来的很多人都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杀人啦！”
“天字阁里有人杀人啦——”
这声音一出，楼里的姑娘们纷纷吓得围抱在一起尖叫。楼道狭窄，有胆子小吓到后退的人，也有那好奇想亲眼看看大胆的人，一时间流金楼内乱作一团。
与众人的惊慌尖叫不同，清姑娘反而松了一口气。
它刚来这里开过，但幸好那入口是已经又关闭了。不然在场的这么多人会直接染上里头的阴气，他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得走霉运。
也就是……
见鬼。
清姑娘在一片混乱中不做声地后退。
甄家的小厮姗姗来迟，这时也冲到了门前，一眼看过去就吓得寒毛直立。
“公……公子！……啊！！”
甄家小厮红着眼眶，片刻间就安定下心神冲花妈妈踢了一脚，怒声喊道：“还不派人去报官去守着门口啊，别让任何一个人出去了！要是放跑了犯人你们流金楼逃脱不了干系！！”
流金楼的管事也不是那遇事无能之辈，见过的闹事也多，早就开始大声集结人群。
清姑娘转身就往后面跑。
清姑娘狠狠握拳：还能不能愉快的逛窑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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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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