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李县令神色凝重地踏出院门,伸手唤一小吏来,让他将城内长官都召集到衙内。
“什么!?封?……封城!?”
“怎的突然要封城?”
窑城几位官员凳子还未坐热,就被新任县令吓得站了起来。
李厘写完最后一划搁笔抬头,沉声重申了一遍:“二公子亲自下令,即刻封锁城门。”
二公子?一位县丞愣了一愣,问道:“什么二公子?”
王城边上的安稳日子过久了,把一些人养得还愚钝了。李县令气得闭了闭眼:“这束国敢让人直称一声二公子的,还能有谁!”
县丞瞬间意识到什么,结巴着道:“果,果真是那位?”
李厘点头应是。
束国王室血统可追溯到上古舜帝一脉,先祖妫广曾任宣统帝时期太子太傅一职,辅佐宣中天子登基,后代王室先祖以封地“束”称号建立束国,首任国君妫姓束氏。
当今掌权的束国国君自十五岁继位,今夏已是他在位的第五十四个年头。
束王年事已高,子嗣难觅,后头的先头的儿子个个早夭。先头一位大公子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封太子之后数年便染病去了,如今只剩唯一的一位男嗣,是五十知命年与继后所生。
老国君老来得子又心有余悸,一直未敢立储,满朝上下仍以二公子称谓,虽未下昭言明,但这位二公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下任国君。
毕竟说不准老国君突然哪一天就犯个小毛病去了,即使再来一次老来得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这板上钉钉的太子爷不好好待在宫里,怎的突然来窑城传这封城令?
官员们虽是惊异,但任何一人也不会往宫变方面想,那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李厘低头检查完一遍确认无误,将那张纸递与下手:“将这份官府通告抄印,贴于城内各大告示牌处。”
他言辞短切,是不容置疑的意味。
下手官员接过一眼扫去,上面的通缉二字格外引人夺目。
**
束都王城西北角瓦房成片,鳞次栉比。
傍晚已至,西北角最为豪奢的那处府邸内点上烛火,欢灯华彩集结,笙歌燕舞阵阵。
西北角乃朝官府邸聚集地,王上仁政爱民,也不禁官员娱乐,此角处常有盛宴,堪比那秦楼楚馆。
而今日摆放宴席之人,正是朝中兵权在握的定远公。
厅内已坐有数十人,觥筹交错间,忽有一门厮走到厅房前敲门,大声通传道:“国公爷,赵固安赵副统领来了。”
赵副统领?厅内人立马换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不是定远公下头那个有名的狗腿子吗,怎的这会才来哟。
平日里对着定远公谄媚的很,有人家在的宴一向积极。这次主家摆宴,居然还迟到了?
以讽刺他为乐的大臣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叫喊着。
“这宴都过了大半赵大人怎才来,该罚该罚!”
“是呀,你怎的才来,路上又被哪家小娘子迷眼了?”坐于左侧首位的一个大腹便便的肉肥脸官员笑得十分油腻。
“赵副统领这是不是不给国公大人面子呢。”
“哎~你这说的什么话,赵副统领自己丢了面子也不敢不给咱国公大人呐!”两个坐在一排的官员也一唱一和着。
他们口中的国公大人也没出声制止,丝毫不怪罪大家一同揶揄了自己,端的是一副好脾气。
那赵副统领未曾像平日一样回骂他们,急匆匆地进门对着上首行了一礼。
他张口道:“国公爷,出事了。”
出事?太平日子能出什么事。姓赵的又在这大惊小怪。
但厅堂内众人还是安静了些,纷纷看向赵固安,上首之人也用眼角斜视着看向他。
赵固安继而道:“下臣方才收到驿站的消息,说窑城今日未时三刻便提前关闭了城门,过了一个时辰坞城也直接被封锁。还传出城令通知百姓内不得出,外不得进。”
窑坞两城相继被封?还不得进出?
官员们瞳孔紧缩,个个神色震惊起来。
这可真是出事了,这是出大事了!
定远公抬了抬眼皮:“是王上?何时下的旨意?”
今早朝会,王上说话处事一如往常,可半分封城的意思都没露。
“刚刚传来的消息,走的是军报,现已入宫呈交给王上了。”
“听说,奉的是二公子口谕。”
赵副统领说道。
“二公子?”官员们面面相觑。
二公子前阵子不是惹怒了王上,被下令闭门思过吗。
怎会突然……
上首的定远公静坐不动,拿起案几上那三足兽面酒盏缓缓饮着。
刚才那戏谑赵副统领被小娘子迷住的油胖官员率先出声,说出了众人所想,“二公子怎会突然出现在窑城?这不是抗旨吗?”
定远公带着深意看了油胖官员一眼,放下酒盏冷哼一声:“能让二公子抗旨还要寻出去的,除了那人还能有谁?”
这一提醒,在座官员的心里顿时都有了数。
是翟老太师啊。
他即使被王上赶走了,这朝堂也不得安分,总要闹出些事来。
只是一向沉着的二公子,这次怎么也跟着……
不过二公子是因为谁而出的都城,似乎都不是重点。
厅内人声一片嘈杂。
“偷偷出都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搞个这么大动静?”
“窑城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他们纷纷猜测起来。
不然二公子何必冒着这么大风险,也要出面封城?
自从二公子冠礼之后搬进先太子东宫,就开始惹王上不快了,这次是要闹翻天吗?
……等王上再接到这军报,明日上朝不知得发生何种场面。
宴席中途被这段插曲搅乱,官员们心中担忧着明日风雨欲来的朝会,都无心再饮。
气氛凝结不久,定远公便做主散了场。
油胖官员挺着吃得饱满的大肚子晃晃悠悠的出来,与同僚告别之后被下人搀扶着上了马车。
他似乎很是疲惫,车帘还未落下就倒头在软铺上,闭目就睡,那满脸的肥肉还在马车的晃动中颤悠不停。
车行了一会,他又半睁开双眼,轻声吩咐车外下人。
“你待会去问下太史将军是否在府中。”
……
但二公子近来出门,必然是带着太史青的。
他想到突然顿言,又改口道:“不必去府上了,先去探探玄羽营那边带了多少人出去。”
“诺。”车外的人轻声应答。而车内人闭上双眼,又睡了过去。
一片乌云悄然飘来,遮盖住了天空,空气中闷热起来,乌云层越卷越厚,眼见一场暴雨将至。
“似乎要变天了。”路上行人说着,匆匆跑远。
**
朗朗晴空,白日高悬,是与都王城那头截然不同的天气。
清姑娘的竹屋内仍有袭袭凉意。屋门大开着,从里飘然而出一缕药香,伴随着婆娘们的闲聊碎语声。
这是刘婆婆拉着隔壁村的李氏婶子与清姑娘唠嗑来了。
清姑娘依旧穿着一身淡色的棉麻束胸襦裙,如每个午后一样安静坐在药炉前,捣着粗瓷碗里的软粘物。
“清大夫越发长的阔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咧。”李氏婶子每次来都要好声夸清姑娘一番。
她最大的优点之一是脸皮厚,别人夸自己从不推脱,开心接受便是。
清姑娘友好地朝她笑了笑,然后继续低头捣弄着碗里的墨绿药膏。
她制的软膏往往需要耐心研磨,才能捯饬出最精华的部分。
李氏婶子最喜欢看漂亮姑娘坐在那娴静的模样,赏心悦目的。她满意地欣赏了一会移开了眼,还没忘自己是过来讲重要事情的。
自家那口子昨儿去城里采买些棉布,说回来给家里人裁些被子,结果到了之后城门紧闭,那守卫就在城楼顶上站着催他走。
“听说这城门三天前就关了,至今不曾开过。看来窑城真是被封了。”
“封了?”
刘婆婆嘴巴惊讶地一时没闭上。她长这么大年纪,就没见过窑城封城。
这可真是个大消息咧!
李氏婶子神秘兮兮地说着:“听说是要抓一窝从王宫里逃出来的刺客,每个屋子都被搜了个底朝天。官府下了通告,让人们非必要情况不得外出,更不要与外乡人接触。”
“以免那些刺客不在窑城,又在这荒郊逃窜,误伤了平民百姓。”
刘婆婆又缓缓张大嘴巴。
窑城进刺客了!?
什么刺客,伤着贵人了吗竟这样大动干戈?
刘婆婆摸了摸嘴唇,“我们这荒郊破地的,倒也没见有什么动作呀。”
“估计刺客没逃出来吧,官府的人都忙着在城内搜寻呢!哎呦,也不知道有多少,怪叫人担心的,这种刺客都是刀不长眼的,要是误伤了平民百姓怎么办。”李氏婶子十分担忧。
清姑娘在一旁默默捣药。
距离那束公子离开已过了三日,原来那日未到晚间他就开始动作了。
她寻思着这人手脚倒是快。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还让官府杜撰了个刺客的名头。不过这三日风平浪静,现在外边才听到消息,看来城内的进展还挺顺利……
说着说着,屋外传来了马蹄声。
有两人似乎是看见这边大门开着有人语声,才策马行近竹屋。
一位是身着官服的小吏,还有一位冷面硬朗的灰衣人。圆脸小吏笑眯眯的样子,看着脾气还不错。
“这是最后一乡里,这段路沿着走完,太史大人也可歇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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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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