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霖雨的手固执地拽着江慕言的脑袋好让自己方便亲吻，却依旧吻的不尽如人意，顶撞似得，不带有任何含情脉脉的眼神对视，毫无征兆的跟短路似的灯泡，只出其不意地闪那么一下，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她吻完之后率先把手从江慕言的脸上挪开，脸别向别处，没看到江慕言留在她嘴唇上耐人寻味的眼神。
心动不是因为吻，心动是因为吻对了人。
“嗯？”江慕言把温霖雨的脸扳正，迫使她直视自己。
温霖雨脸红的烫手，心里更是砰砰地快要跃出来，撞上江慕言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没由来的慌张起来。
“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话了。
————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吗？”咖啡店内氤氲着香气，沈默安歪头看着温霖雨。
温霖雨点点头。关于这件事，她只告诉了沈默安一个人。
沈默安没说什么，识趣地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写作业。
“你怎么有二中的草稿本？”温霖雨瞥到沈默安草稿本上红色的楷体，赫然写着临杭市第二中学。
二中是温霖雨转学前在读的中学，也是霖昊商曾经任职的学校。
“我之前在二中读。”
温霖雨惊讶地问：“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我留过级，本来应该比你大一级，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了。”
临杭中学每年都以招收复读生的名义接受一些其他中学的转学生，其中一些转学生是靠关系，还有一些就是砸钱。温霖雨是第一种，沈默安不知道是哪一种。
“这样。”温霖雨点点头。
怪不得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沈默安，觉得她好熟悉，或许在二中的时候俩人就见过面。
“我爸爸是挺有名的律师，搞关系把我送进临杭中学的。”沈默安自顾自说下去。
“我爸妈离婚，我一直跟着我爸，他不怎么管我，平时家里就我一个人，空荡荡的。我觉得太孤独了，所以来咖啡厅打工，还可以挣零花。”沈默安说得云淡风轻。
她接着说：“我在二中的时候没什么朋友，也是独来独往，你肯定对我没什么印象。还有，其实，我高二的班主任是霖老师。”
温霖雨蹙眉，问：“谁？”
沈默安猜到温霖雨会是这反应，“霖老师，你爸爸。”
“啊？”温霖雨睁大眼睛看沈默安。
“是的，没告诉你是觉得这些事情不重要。”
“我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沈默安回：“很正常，霖老师这么多学生，记不清很正常。”
说到这，她眸子突然暗淡下来，“他的事，我很抱歉。”
温霖雨摇摇头，表示过去了。
“他现在还好吗？”
温霖雨不避讳这些，她愿意敞开心扉同沈默安聊。
“他去乡下开辅导班了，离城里有点远，但还在临杭。”
沈默安点头，没说话。
“你觉得，”温霖雨忽然开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默安，带着询问和期待，“你觉得他会干出那种事情吗？”
沈默安脸上突然浮现出了很古怪复杂的神情，低头喝了口手里的咖啡，“我觉得霖老师不会，但我不了解他，没法昧着良心为他说好话，因为人都有不可预见的一面。”
温霖雨无奈地笑了一下，表示认同，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苍白：“我其实有报过警。”
温霖雨去警察局的时候正下着雨。
入秋以来第一场雨，说大不大，但是仍然顺着斜风打湿了她的发尾和肩头，她收伞的时候来不急抖落衣服上的水珠，就朝警局大厅走去。
下午四点半，警局正处于一种昏昏沉沉，半歇不歇的状态，厅里安静的只剩下窗外雨水拍击防盗窗的声音，掩盖了温霖雨的脚步。
“哎……哎……”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胖子拍了拍旁边的瘦子，瘦子睡眼惺忪，右手抵着发昏的脑袋，肩头忽然挨了两下力，猛地抖擞，睁眼余光瞟到了温霖雨。
俩人立马来了精神，坐直，清了清嗓子，“什么事吗？”
“我要举报。”
声音温软，语气冷淡，没什么感情。
“举报？”
“嗯，临杭中学校长，临杭市教育局局长，临杭中学高三段誉儿，诽谤污蔑临杭中学高三教师霖昊商。”
“谁谁谁？”
“校长，教育局局长，局长女儿联合诽谤污蔑我父亲。”
俩警察面面相觑，“你父亲？”
温霖雨的气场很沉稳，她没有因为接二连三的质疑变得怯，依旧不疾不徐地开口：“我父亲是高中数学老师，就职于临杭市中学。”
她顿了顿，向前挪了两步，在离办公桌半米的距离前停下。
“上周四，他因为一封匿名举报信被开除了，信里指控他性骚扰女学生，以补习为借口单独约学生去教室公寓，”温霖雨忽而抬眼，眼神带着些许不屑和讥讽，“校方在未证实真假的情况下革职了我父亲。”
警察听得来劲了，问：“那……这，这跟教育局局长还有他女儿有什么关系？”
“教育局局长女儿段誉儿跟我同班，她一直跟我有过节，她仗着父亲的权势为非作歹，那封信就是她恶意编造的。”
“你确定是……”
温霖雨语气不容置喙：“我确定。”
半秒的沉默，胖子拨通了电话，他嘀里嘟噜一顿按，接着传来免提声。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像个女人似的，声音很尖锐，“喂？”
“老段啊，是这样的，来了个女学生，”胖子边说话边抬眼打量温霖雨，“她……要报案，说你和你宝贝女儿，还有那什么……”
窗外秋雨依旧下着，原本宽阔的空间都变得潮湿逼仄起来，寒气浸透到温霖雨的肌肤，让她觉得眩晕，突然间喘不过气来。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胖子挂了电话。
“小姑娘，是这样的，我刚刚跟段文宏通过电话了，他说临杭中学确实有这么一个事情，但是这封信是真的，你父亲也是跟他们共同交流之后，自愿离职的……如果非要说诽谤污蔑的话，”胖子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证据的话……你才是诽谤污蔑的那方。”
“哦还有，段局长还说，如果你有任何异议的话，可以和临杭中学的校长面谈，他打过招呼了，你现在就可以去。”
没有暴怒，没有斥责，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从听到那一声殷切的“老段”的一刻起，温霖雨就知道结果会变成这样。
这是她今天去的第四所警察局，也是最后一所。
那天之后，温霖雨去见了校长。
再之后，校园里就没有了霖昊商的任何消息。
“他们早就是一丘之貉，明里暗里勾结，我根本斗不过他们。”说着，温霖雨冷笑一声。
沈默安见温霖雨冷冰冰的神情，觉得陌生又心疼。
“拿到这个学术交流项目之后他们都以为我可以息事宁人，但是我不会的。”
沈默安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问：“你想怎么样？”
“霖昊商的事情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就能和谐是因为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很恶劣，性骚扰女学生这个词条一但出来，不管是真是假，一些没脑子的人就会一窝蜂谩骂霖昊商，因为在她们带入的视角是女学生。就算这件事情是捏造的，那些人也不用为自己说过的话而负责，被毁掉名声的只有霖昊商。并且，霖昊商这么快就被革职，临杭的声誉也保住了，高层根本不在乎事情的真假。”
温霖雨调整了坐姿，把背坐直。
“但这个德国交流项目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我了解过，这个项目跟其他出国项目不一样，这个项目需要国家批准，也就是说有很严格的门槛，哪怕差一分，也参加不了。并且，项目还要求必须要求有交流经验的学生才能参加。这些东西，除了语言成绩，我都没有。那你想我为什么能参加，还最终拿到了证书呢？”
沈默安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成绩单是假的，学校帮着我伪造了一份成绩单，一直向上骗过了国家的审核。如果有一天我爆料临杭中学伪造成绩单——”
“不行。”沈默安叫道。
“大家就会自动带入到普通学生，勤勤苦苦读书，到头来输给的不是成绩，而是出生。大家就会把矛头指向临杭中学，而临杭中学的成绩单要到省教育厅盖章，教育局局长，段誉儿的父亲段文宏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事情绝对不可能轻松解决，他们都得进去坐牢。”
“那你呢？你怎么办？”沈默安焦急。
“我会被禁止高考吧，具体多久得看事情发酵到什么程度。”
沈默安声音颤抖：“你会毁掉的。”
温霖雨异常冷静，摇摇头反驳：“我不会的，该毁掉的是他们。”
“一定要到那一步吗？”
“我也不想，我是被逼的。”
“江慕言知道吗？”
温霖雨这时情绪才有了波动，问：“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今天的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不许跟别人说。”
沈默安点点头。
“放心，我不会完蛋的，完蛋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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