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糖果项链

温霖雨告诉沈默安不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沈默安说这不是秘密,说给自己的才是秘密,说给别人的叫倾诉。

寒假前一天,温霖雨在班上远远地瞧见段誉儿一眼。

段誉儿瘦了很多,脸上的皮紧紧贴着骨头,手臂跟竹节一样,关节处异常突出。她把桌子上的资料整齐的摞成一叠,再撑开书包放进去。动作幅度不大,羽绒服罩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蹭着桌沿,发出嘎吱嘎吱类似于摩擦泡沫板的声音。

温霖雨想起之前在柏林的药店,段誉儿拎着一塑料袋的药,状态也同今天这样糟糕。像她这样的人,内心也会煎熬,也会备受折磨吗?

很多时候,人与人都是不能共情的,就像江慕言不能理解为什么每次周末想约温霖雨出来温霖雨都没有空一样。

”我们甚至连跨年都没在一起过。“江慕言不满地抱怨。

“我和你不一样江慕言,我没那么多时间。”温霖雨的解释很苍白,至少说服不了江慕言。

从柏林回来到现在一个多月,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也不少,一次是在公园下棋,一次是在大学的图书馆,江慕言辅导温霖雨英语。

这些相处对于温霖雨来说是够够的了,她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但该给江慕言的也给了,亲了一次江慕言的嘴,每次出去都被江慕言强制要求牵手,拥抱了很多次。她实在不理解江慕言在不满什么。

“哪里不一样?”江慕言不服气。

“你别钻牛角尖。”

“嘶……温霖雨你胆子肥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温霖雨语重心长:“你不需要高考也可以有很多出路,我就算高考了也不一定有出路。”

那边没了声,温霖雨以为他的气焰被浇灭了。

“你现在在哪儿我来见你。”那边声音变得强硬。

温霖雨叹口气,拒绝道:“我现在不方便。”

电话那头不依不饶道:“我一定要过来。”

温霖雨没办法,回:“我在家里做卷子。”

“一会儿楼下见。”

电话挂了后温霖雨赶紧收拾了下自己,江慕言说一会儿是真的一会儿。

她最近没收到霖昊商的快递吃饭也很随意,饿了就吃点零食,饿到不行了再下楼吃个饭,整天就是做题,睡觉,吃饭,鹅蛋脸瘦成了瓜子脸,她用围巾遮住自己的下巴,好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瘦削。

一下楼就接到了江慕言的电话。

温霖雨没接电话,小跑着走到小区门口,看到江慕言已经在等自己了。

”上车。”他朝温霖雨说。

温霖雨上车侧身系好安全带,把头探到副驾驶问江慕言:“去哪儿?”

“商场。”

“去商场干什么?”

“你生日快到了。”

温霖雨生日跟新年挨得很近,大事当头,往往忘了之前的小事,再加上温霖雨不是个太有仪式感的人,这些琐碎的事情她不会记。尤其这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寒假了,成堆的模考题,做不完联考卷几乎压的温霖雨喘不过气。

我都给忘了。”半天,她吐出这么几个字。

“我替你记着。”

温霖雨笑了笑,她觉得江慕言虽然看着沉稳,但还是有些小孩子心性的,很执拗于一件事,有着跟小孩一样小巧却一眼看破的心思,偶尔还犯蠢。

商场位于市中心,临杭最繁华的地段,属于是寸土寸金,入驻的店自然也都是大牌奢侈品。

江慕言直接牵着温霖雨的手径直走进了一家店。

店员见江慕言来了,嘴角都咧到太阳穴,马上放下手里的事迎上去。

“您好,那款项链前段时间从欧洲总部调过来,昨天早上刚刚到店,我给您拿出来看。”

温霖雨看了眼江慕言,捏捏他的手掌,问他什么意思,江慕言不说话,笑着看了她一眼。

店员把盒子打开的时候,温霖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四颗巨大的泪滴形钻石围成一个圈,每颗大钻石四周又镂空围绕着一圈圆形小钻,构成硬币大小的四叶草形吊坠,在镁光灯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店员热忱地说:“我帮您带上吧。”

没等温霖雨说话,链子就已经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真好看啊,您脖子纤长,戴这种项链特别好看。”店员看看温霖雨又笑着看江慕言。

“江慕言,”温霖雨开口看向一旁的江慕言,摇头,“我不要。”

江慕言仍掏出了卡,递给店员,“我先买下,等你要的时候再给你。”

温霖雨无言以对,她总拿他没办法。江慕言总是这样,看似给足了她面子,什么事情都面面俱到,但从来没听过她半分,每次都是固执己见。

“江慕言,我不需要你这样。”走出商场的时候温霖雨急了,说话嗓音带着点哭腔。

江慕言有一瞬的慌张,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连忙将温霖雨搂进怀里,边安抚边温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捧着温霖雨的脸擦掉她掉落的眼泪,小心翼翼地说:“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再也不不经过你同意乱买东西了。”

温霖雨一直哭。她不是生气,是愧疚,是阴霾过后重见阳光的欣喜。

她愧疚的是自己不能全心全意的对江慕言,像他对自己那样,她愧疚自己没把心底的秘密告诉江慕言,而江慕言对自己毫无保留。

温霖雨哭得越凶,江慕言愈发手足无措,他慌乱地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纸巾瞬间被温霖雨的泪水浸湿。

“我带你去个地方。”江慕言安慰。

温霖雨坐上车的时候泪水才止住,尽管她嘴上一直说着没事,江慕言仍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又做错什么事。

车窗外的景色由大厦到普通小区最后停在了老城区的巷子口。

温霖雨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跟我来。”江慕言迫切地拉上她的手。

“去哪儿?”温霖雨内心隐约有了答案,却又觉得不会那么巧,忍不住多嘴想要佐证。

“去年秋天的时候我给一只流浪狗喂食,一周后又碰到了它,它引着我到了它家,是个简易纸箱,快被雨水渍烂了,我就给它买了个小洋房。”

原来真的是江慕言啊,温霖雨告诉自己。

内心某一点被戳中,有些茫然,不可置信再到幸福感动到飘飘然,这是温霖雨有史以来中过最大的彩票。

她一路都没有说话,拐过巷子口看到霖不着活蹦乱跳地朝自己摇尾巴的时候,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了。

“怎,怎么了?”江慕言没料到温霖雨又哭,着急得语无伦次。

“江慕言,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像你对我这么好的人了。”

潮湿的梅雨,枯黄的草木,摇尾巴乞怜的小狗,让人牵肠挂肚的便利贴字条,无数的记忆潮水般向温霖雨涌来。温霖雨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萧瑟秋日里给她憧憬希望,一点点温暖她的那个陌生人,竟然一直在自己身边。

她想起柏林的那个晚上,江慕言捧着铃兰来见她,那簇小小的,我见犹怜的铃铛花,委婉有序地吊在在枝头,如同她的心思一样,隐秘却无处可藏。

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温霖雨把江慕言的手牵的更紧了,她觉得遇上江慕言是一件幸运无比的事情。

他们去老城区吃了温霖雨最爱吃的拌川,浓油赤酱,葱香浓郁,面条劲道。

俩人面对面坐在木桌旁的蓝色塑料椅上,江慕言吃的快,吃完之后看温霖雨吃。

温霖雨吃到最后觉得有点咸,微微皱眉,江慕言从一旁拿了米醋递给她,温霖雨浇完醋指尖还沾着点醋,手指抹了抹拿筷子准备继续吃,却被江慕言抽了筷子。他把温霖雨的手掌摊平,抽了张纸擦残留在指尖上的米醋,擦完松手让温霖雨继续吃。

一切都自然而然,没有任何不舒服,在旁人看来就像是相处了很久的情侣,彼此了解对方胜过彼此的人才能将这一系列小动作做的脸不红心不跳。

“以后常来啊。”临走的时候老板娘冲俩人笑嘻嘻地喊道。

温霖雨走在前面,江慕言在后头客气地回:“好。”

走出面馆江慕言问温霖雨:“晚上有什么打算。”

温霖雨回得丝毫不带犹豫:“回去写卷子。”

“大学想不想去美国。”

“美国?”温霖雨疑惑。

“嗯。”江慕言的眼神告诉她自己不是在骗人。

温霖雨想了会儿,实话实说:“不知道,因为太不切实际了,所以从来没想过。”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美国,你愿意吗?你不用担心学费和生活费,不用担心申请的程序,这些我都会帮你解决。”江慕言真挚的眼神告诉温霖雨自己没有骗人,眼神里的殷切让温霖雨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江慕言的世界还是太梦幻了,温霖雨连一隅都没见识完整。他像所有完美恋人那样砸糖果买项链,制造奢华浪漫的梦境,说着对温霖雨来说豪不切实的话,信誓旦旦地保证着未来,可是未来是什么时候,两个人的未来又有多久呢?

他的世界总归太单纯,仿佛最阴暗腥臭的事都只关乎金钱而非人性,毕竟社会总是对上位者让步,人性总泯灭于金钱。

足够幸运的话,他大抵一辈子不用受茶米油盐的困扰,没心没肺过一辈子。

江慕言怕温霖雨不信,补充道:“我们之前做的项目获奖了,忘了告诉你,这个项目的含金量再加上德国的交流项目,足够你申请到藤校了。”

他眼睛里有星星,无限真诚,无限期许,一动一动地看着温霖雨。

今天很开心,温霖雨不想再说扫兴的话,她点点头,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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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不惘
连载中凡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