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的并没有很愉快,温霖雨以倒时差为借口直接回到酒店。
此刻是洛杉矶时间晚上八点,中国时间凌晨四点。温霖雨一直熬到中国时间早上九点,才打给沈默安。
“沈默安,我问你件事。”温霖雨直接开门见山,“匿名信的事情,你有参与吗?”
电话那头不说话,不安感慢慢向温霖雨袭来。
“你说话。”
“对不起。”声音很小很轻。
“为什么?”
“对不起。”沈默安不停重复道歉。
“你不要说这些,你就回答是或不是。我爸爸的那封匿名信是不是你写的?”
“是。”
温霖雨扶着床沿,看着落地窗外一览无余的景色,泳池黑漆漆如同深渊巨口,冲天的棕榈树也鬼魅般地抽动。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是不是你亲手放进段誉儿桌子里的?”
“嗯。”
“我叫你回答是或者不是。”温霖雨突然失控。
“是。”电话那头的抽噎声从未断过。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这样做呢?”
像是一个人的自问自答,等不来想要的解释,便是呢喃。
温霖雨出乎意料的平静,她挂断电话,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让所有情绪都湮没。
温霖雨早上醒来已经是中午时间了。
她眼底下一片青紫,神情倦怠,不哭不闹,似是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醒了给我打电话】
江慕言四个小时前给她留的信息。
温霖雨没着急打电话,下了床光脚走到窗前。
正午的太阳直射,热浪在空气中虚化成波纹状,以一种可视化的状态呈现。楼下十字路口有人在忘情地弹奏电吉他,另一个转角有人在蜷缩着乞讨。
温霖雨着急去寻找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试图去感受江慕言眼里加州的魅力,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落寞和空虚感。
她不知道这股失望的情绪来源于哪里,并非是江慕言,也并非是昨晚的真相,更并非是眼前的街景。
她在盥洗盆里放了一盆冷水,屏住呼吸,一头扎进去。觉得清醒冷静了些,她再抬起头,擦干脸上的水。
做完这一切,温霖雨回到床上,拿手机给江慕言打电话。
江慕言很快接通。
他那边安静,背景是钢琴,偶尔夹杂着小声的交谈。
“刚起?”
温霖雨回应:“嗯。”
“饿吗?下来吃饭,我在二楼的餐厅。”
温霖雨应声,挂了电话,换了一身棉麻白裙,胡乱在脸上抹了面霜隔离,好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色一点。
江慕言站在电梯口等她,怕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酒店很大,要是迷起路来,得绕好一阵子。
温霖雨跟在他身后,闻到江慕言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味,很让人安心。
她嗓音有些涩,哑哑的,声音很小:“江慕言。”
温霖雨的脚步顿住,希望江慕言回头。
江慕言没有听见,他刚好上前一步和另一个人握手,没注意到身后的温霖雨。
江慕言和面前西装革履的Austin拥抱了一下,转过身来准备介绍身后的温霖雨。
“温霖雨?”江慕言唤他,柔柔的语气带着欣喜和期盼,“这是Mr. Austin,他是一个艺术家,收藏了很多艺术品,最近在洛杉矶筹划一个美术展览。”
温霖雨点点头示好,走过去和Austin握手打招呼。
江慕言特地安排了小包厢,方便三个人交谈。他知道这阵子温霖雨对美术感兴趣。
温霖雨却不怎么说话,全程吃着面前的千层面,机械性地咀嚼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心不在焉。
中途温霖雨也是附和着笑笑,敷衍地回几句。
江慕言全程礼貌地交谈,偶尔聊到兴头和Austin碰杯子,气氛被他维持的活跃融洽。
饭局结束差不多下午两点半,江慕言送走了Austin,转过头看温霖雨。
他一大早上起来参加青年学术论坛支撑到现在,中饭也只是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沙拉,大部分时间都在和Austin交谈。
江慕言今天穿了正装,清爽挺拔,光站在那里,就是扑面而来的少年气。他解开了一颗白衬衣的扣子,扯了扯领带,好让自己舒服些。接着他看着身后的温霖雨,眼里带着疲惫,开口,“累了吗?刚刚见你情绪不对。”
“嗯,有点,时差没倒过来,”温霖雨顿了顿继续,“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她情绪不太对,没看江慕言一眼就往电梯口走。
江慕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在闹脾气吗?”
温霖雨不想否认:“我不知道。”
“我刚刚下楼找你是因为我想跟你呆在一块儿,我希望我们可以什么都不做,或者我们也可以什么都不说。我只是觉得心里有点慌有点乱,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把这些不好的情绪归咎到你身上。我不是一个害怕孤单的人,因为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但是刚刚我非常希望你能转过头看到我,问我怎么了,需不需要回房间休息。然而你没有,你很开心地介绍你认为我会感兴趣的人,但我不开心,也不感兴趣。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单单为了向你索取社会资源拓宽人脉,你不用成天为我的以后着想。”
江慕言松开温霖雨的手,他退后一步,给彼此留了一寸空间冷静。
他正要开口说话,电梯门开了,出来了几个人。
“Jiang!”一个金发女孩看到江慕言兴奋地跟他打招呼,小跑过来和他拥抱。
女孩横在温霖雨和江慕言之间,眉飞色舞地讨论着刚刚结束的那个seminar,并且向江慕言发起了下午飞盘的邀请。
江慕言客气的拒绝了。
温霖雨看着他们交谈,看着女孩活蹦乱跳的身影,转身走进了电梯间。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一只手“啪”一下挡住,门再次打开,江慕言走了进来。
“温霖雨,你能不能别任性了。”他失去了原本的耐心。
温霖雨不可思议地质问:“任性?你凭什么这么说?江慕言,你可以否定我对你的喜欢,因为你不缺爱,你知道爱是什么,爱是由你们这些人定义的,我不够资格。你可以轻轻松松地得到别人的尊重,遭遇不公的时候也有人会为你出头,你永远有你的底气。你觉得加州美好,是很美好,可是这是因为你所在的高度看什么都是美好的。”
电梯门停在了6楼,电梯外的中东男人看电梯内气氛不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先上去。
“还有,你的圈子很大,大到任何人都想认识你,巴结你,靠你扩充人脉,所以你不缺朋友,更不缺拍档。这也就是为什么你能云淡风轻地跟我说沈默安的事,而我自己却要伤心很久,花很长的时间来接受。因为与你而言,一个朋友不代表什么,但对我来说,沈默安是和我交心的,唯一的朋友。”
电梯停在了16楼,温霖雨走出去,江慕言在她身侧。
走廊的地毯软软的,复古红色有一种庄严幽深走不到头的感觉。
温霖雨踩在地毯上被绊了一下,扶着墙缓了两秒直起身继续走。
江慕言的手落空了。
他着急忙慌想用语言来安抚温霖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霖雨的有些话,他是无法反驳的。
“温霖雨,如果是我昨天的话让你伤心,或者多想了,那我给你道歉。如果你不喜欢加州可以去其他城市转转。”
温霖雨停在房间门口,没开门。
“我不是不喜欢加州,也不是不喜欢洛杉矶这座城市。洛杉矶天气好,太阳大,蓝天白云,光线很好,更让人能看清脚下的路。柏林多雾,天阴,经常下雨,我在柏林的时候看不清路,经常走错,因为一到晚上整个城市都大同小异,这会让我产生一种无论怎么走都能走到原点的错觉。”
“什么意思?”他语气听起来不愉快,低低沉沉。
“我们或许不适合。”温霖雨看着江慕言的眼睛,绝情的话说得坦然。
江慕言变得急躁,他拦住温霖雨去路,拽着她的手,“温霖雨你把话说清楚?”
“我们就算了吧。”温霖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皮都没眨一下,语气毫无波澜,就像说“吃饭了吗”一样稀松平常,甚至繁衍地不如她在餐桌上说的那几句“好的,谢谢”。
“你说算了就算了吗?”
“江慕言,你还记我去校长办公室那次吗,那天恰巧你也在,那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和校长聊的是关于霖昊商的事,很私密不光彩的一件事,我不希望有人在场,但你就坐在那儿。我知道你对于这种事向来不闻不问,也不喜欢嚼人舌根,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走,就当是最基本的尊重,维护尊严体面的方式罢了。但你连最基础的尊重都没有给到我。”
江慕言撑在墙上的手缓缓放下。
“跟我在一起前,我对你而说就是无关紧要连面子都不愿意多给一个的普通人,在一起之后你倾尽所有人脉资源给我最好的承诺,其实是因为你骨子里的傲慢吧。”
江慕言的火气逐渐平息,从嘴里讥诮地吐出两个字,“傲慢?”
“你一直在隔岸观火不是吗?段誉儿跟我过不去的时候你什么时候说过一句她的不是,你会的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挠痒痒一样警告段誉儿,从来没有为我反击过一次。最后受伤的不都是我吗?沈默安干的事情不假,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在我们的情谊里面混淆一些自己的偏见来左右我,使我多想,让我左右为难。因为到头来面对友谊决裂的人是我不是你。”
如释重负一般,温霖雨笑得难看,“鲜花,钻石项链,承诺,小洋房,那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你一挥手就能得到的东西。那是你的生活,不是我的生活。真正的喜欢,不是一昧地展示自己的生活,而是试图走进我的生活。”
“嘀”一声,感应门响了,温霖雨开门进去。
不知道是风力还是人力,门重重地砸在门框上,让门里门外两个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江慕言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良久,他低声说了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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