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是个男生,我不认识,但我看见他的脖子这里有个伤口”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左边侧颈,“新伤,还在流血。”
“操。”魏琛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是刘子强。”
江逾白没听说过这人,看着魏琛问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他就是在食堂里推我的人。”
江逾白恍然大悟,联想到刘子强脖子上的伤口,一切都明白了。
魏琛摸了一下口袋,居然没摸到手机,心里顿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他仔细想了想,很大可能是刚才打架的时候掉在实验室里了。他按捺住心中的烦躁,看向江逾白问道:“你带手机了吗?”
江逾白却说:“我没有手机。”他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不喜欢听到手机铃声。”声音很低落。
魏琛心脏在某一瞬跳动的幅度非常大,仿佛从高空跌进深渊。江逾白不喜欢手机铃声是因为那像一张催命符——四年前铃声响起,江逾白接到他爸的电话,然后一切都变得不可挽回。
往事像潮水一般涌来,却又变成了一根毒刺,卡在魏琛和江逾白的喉咙之间,让他们同时失了声。
杂物间里唯一的窗户高高地挂在墙上,触不可及,宣告着他们再无出路。玻璃窗上布满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残阳已尽,黑暗填充了封闭的空间,把两个人长时间的沉默也涂上了黑漆漆的颜色。
魏琛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大脑正在快速思考:实验室的管理员已经下班了,没人知道他们被困在这里。而他妈今天值晚班,夜里不回家,因此不会发现他没有回家。
他仰起头,后脑勺在墙壁上烦闷地撞了一下,深深地呼吸了一次,终于又开口对江逾白说:“等到再晚一点,你的家人发现你没回来,应该就会来找你。”
……
时间在沉甸甸的昏暗里流过十几秒,对方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杂物室里没有灯,月光也照不进来,魏琛的眼睛在黑暗里适应了许久,仍然只能看到江逾白的一个轮廓:他坐在对面的地上,身体靠着墙却有些歪斜,像一块褶皱的毛巾塌在那里。
手心里的小鸟竟然比他还要更活跃些,至少偶尔会叫一声,尽管衰弱得像一根即将被火烧断的丝线。
约莫又过了一会儿,魏琛终于听到对面传来人声,却不是在说话,而像是因为难受而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魏琛看窗外的脸转过来,又听见江逾白断断续续地低语:“冷……好冷啊……”声音异常虚弱,紧接着他黑暗中的身体颤抖起来,即将要坍塌似的。
精神一片混沌,江逾白冷得直打颤。他仿佛在做梦,梦见自己衣衫褴褛地游荡在雪山里,然后跌进了冰河。
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结冰。
“魏琛……”他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说话,但这话就像投入井中的石子,得不到任何回应。
难道他还是不愿意理我吗?无论是我要转学了还是要死了,他都不在乎吗?
江逾白在墙角把身体蜷缩起来,心脏难受得像一颗被榨干的橙子。手心里的小鸟一动不动,好像也要死了。
他好像渐渐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再也不分清自己刚刚度过了一分钟还是一个小时。灵魂好像马上就要离开他这具冰冷的□□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忽然,他感觉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温热的,很轻,就像一个不会吵醒孩子的晚安吻。
魏琛半蹲在江逾白身前,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时才发现他烧得像一个火球。他又摸了一把他身上的校服,还是湿的。“把衣服脱了。”他对江逾白说,同时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
“嗯唔……”江逾白烧得神志不清,没听清楚他的话,睁开眼睛看他的时候显得有些茫然。
“喂?”魏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
江逾白脑袋垂在膝盖上,胸在急促地起伏着,很痛苦的样子。脸埋在手臂里,露出的一小片脸颊和耳朵都红得厉害,嘴里含着断掉的音节。
“怎么糊涂成这样了……”魏琛无奈地叹气,一只手从江逾白的背后伸过去将他搂起来,
另一只手拉开拉链,然后帮他脱掉了身上这件潮湿的校服。
脱的过程中,身体软绵绵的江逾白向前倾,顺势靠在了魏琛的肩膀上,滚烫的气息喷在他的颈窝里。魏琛觉得很痒,手掌把江逾白的脑袋往边上推了推,然后把自己的校服披在了他身上。
然而被推到一边的江逾白没有了支撑点,很快便顺着墙往下滑倒,脑袋差点砸到硬邦邦的地上。魏琛用手托着他的脑袋,说:“你能自己坐好吗?”
江逾白闭着眼,没有声音。
他烧得太厉害了。魏琛蹙眉俯视他烧红的侧脸,莫名凝视了一会儿,然后坐到他的身边,让他可以靠在自己身上不至于再摔到地上。
换掉了湿衣服,靠的地方从冷硬的墙变成了温软的人体,江逾白终于好受了许多,甚至轻轻地哼哼了几声,脑袋在魏琛的胸前蹭了蹭,像一只脆弱的小兽。
魏琛却用手摁住了他的脑袋,阻止他继续蹭。江逾白不再尝试动作,却在此时终于发出了声音:“小琛哥,是你吗?”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在魏琛的胸前拂过。
小时候,江逾白总喜欢这样叫他。魏琛低垂眼眸,看见他仍然闭着眼睛,仿佛在说梦话。
没等到对方的答复,江逾白也不觉得奇怪,继续说道:“小琛哥,你拉琴给我听好不好?就拉昨天你在剧院演奏的那曲《沉思》。”
魏琛蹙眉看着他,心想难道他以为现在是四年前,以为他们还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吗?
“求求你了,拉一小段也行啊。”江逾白拽了拽他的衣服。
魏琛捏着膝盖的手指有点发紧,居然回答了他:“我拉不了琴了。”
“为什么啊?你明明拉得很好的,怎么就拉不了了?”
“琴被我卖了。”
江逾白的睫毛不安地抖动了一会儿,又问道:“为什么要卖琴?”
魏琛没有再回答他。
两相沉默了良久,魏琛听到江逾白的呼吸变得均匀起来,像是睡着了。他一低头,便在昏暗中看见了他的小半张脸。之前湿漉漉的头发现在已经干了,但还是有些乱,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眼尾长且微微上翘。
这样看好像和十三岁的时候也差不多。
他伸出一只手,在江逾白的额头上碰了碰,感觉烧退了些,身体也不像刚才那么滚烫了。
他松了一口气,肩膀和后背终于松懈下来靠在墙上,然后仰头闭上了眼睛。
那年盛夏,他知道魏明远出轨后,便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儿子,和他成为了朋友。
书店里,江逾白拉着他有点腼腆地说:“昨天我妈妈带我去剧院听了你的演奏,我觉得你拉小提琴拉得特别好。”
魏琛和他一起坐在书店的角落里看书,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江逾白接起来对电话里说:“爸爸……嗯对,我和妈妈在一起呢……在书店里,她在陪我看书。”
魏琛隔着一本书偷偷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帮他妈妈说谎。那时他就想,江逾白是大人偷情的帮凶,他要报复他,让他受到惩罚,为自己的谎言付出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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