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在噩梦中惊醒,惊恐地叫了一声“妈妈”。但睁开眼却看到一片昏暗以及周围堆积如山的破旧桌椅,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在杂物间里。
他动了动身体,一件校服外套从身上滑落半截。好像是魏琛的校服?他感到稍许意外,然后抬头看了看,发现魏琛就在自己身边,正缓缓睁开眼睛。
闭目休息的魏琛被惊扰,睁开眼睛就看到江逾白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免一愣。他抬手隔断了他的目光,说:“别这么看着我。”
江逾白的身体还靠在他身上,此时两人贴得极近,体温缠在一起,暖融融的气息蒸腾着他们的脸。魏琛有些不习惯,把江逾白推得离自己远了些,说:“现在有力气了吧,别一直靠着我。”
江逾白手里还捧着小鸟,被推得有点不稳,又朝魏琛面前倒了一下,额头撞到了魏琛的下巴。
“呃——”江逾白痛得叫了一声,魏琛也闷哼了一下,下巴上的皮肤有点发红。
“对不起啊……”江逾白揉了揉额头,有点窘迫地看着魏琛。魏琛看见他额头上一小块红肿起来,没说别的,只叫他靠墙坐好,别再摔了。
江逾白捧着小鸟,屈膝坐在地上呆愣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刚才梦见我妈了。”
“……”魏琛的目光的黑暗里凝聚起来,变得沉甸甸的。
江逾白自言自语地说道:“从小我就发现,妈妈非常怕爸爸,因为爸爸的控制欲非常强。妈妈每天去哪里、见什么人、做什么他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否则他就会发火。”
这是江逾白第一次向他吐露心声,魏琛缓缓转过头,听他继续说下去:“有一天,妈妈在我面前哭着求我,求我帮她撒谎。可是我从来都不会撒谎啊,但是妈妈哭得太伤心了,我不忍心不帮她,所以我慢慢学会了对爸爸撒谎。”江逾白的眼神有些失焦,小鸟的影子在他的眼底倒映出两个模糊的白点。
这些事情是魏琛从未知晓的,他的心现在跳得有些乱,仿佛一个人在下台阶时突然踩空了。
“除了妈妈,爸爸还会监控我的一切,他会控制我的衣食住行,甚至控制我和谁交朋友,因为我身边的人都很怕我爸爸,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朋友。魏琛,你知道吗?那年盛夏,你成为了我的第一个朋友,唯一的朋友。”
魏琛注视着他,却觉得喉咙发紧,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在皮肤底下上下滑动,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爸爸不高兴的时候就会用手铐把我锁在家里,他从不允许我单独一个人在外面,只有跟着妈妈一起我才有机会出来……”江渝白落寞的说。
“我一直不知道朋友之间应该如何相处,直到你出现。”江逾白望进魏琛的眼里,目光波动,“我们一起在书店的角落里看书,一起透过玻璃看晚霞,一起到商店里买糖果……我们……”他的身体倾过来,“我以为那都是朋友之间会做的事情啊,一切都是你教给我的。”
昏暗中,江逾白的眼神纯真的像个孩子,却又**得令人心惊。魏琛第一次不敢直视这样的眼神,匆匆避开,说:“那是我骗你的。”
“撒谎的话鼻子会变长。”
他们一起读过匹诺曹的故事,这是当时那本书封皮上的一行字。
他们都撒谎了,但是他们的鼻子没有变长,却反而失去了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小鸟被江逾白放在地上,他的双手撑地,匍匐着身体凑到魏琛面前,脸贴得很近:“一个星期后我就要离开了,我怕来不及和你告别,来不及要回被你骗走的东西。”
“你还想要回什么东西?”
“那两个颗糖。我要回了一个,你还欠我一个。”
魏琛叹了口气:“那没有意义。”
“不。”江逾白对此很执着,“这对我来说代表着一个失去的朋友,你知道失去唯一的朋友对我来说有多难受吗?”他的脸又贴近了些。
魏琛的目光动了动:“你的意思是……”
“是的。”江逾白很肯定地说:“只要你把它还给我,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了。我不会再缠着你,我会听叔叔的话去国外,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你真这么想?”
“嗯。”江逾白很认真地点头,“我只要这个。”他捧起魏琛的脸,鼻尖顶着鼻尖,想要亲上去。魏琛却用手抵在他的肩膀上,中止了他的动作,说:“很多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会搞不懂呢?我想的很简单啊,因为我想的全都是你……”江逾白用鼻尖碰了碰魏琛的鼻梁和眼镜,又往下移去碰他的嘴唇。
魏琛觉得有些痒,脸往边上稍微偏了偏,却又被江逾白摆正,他说:“你就不想和我做朋友吗?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眨眼时睫毛仿佛扫过对方的眼睛。魏琛看着江逾白,看见他看向自己时漆黑的眼珠在眼眶靠上的位置——一双下三白的眼睛。
黑色在凝聚,白色在模糊,它们交错着。原来是江逾白贴近了。
或许可以遵从他的逻辑,让他们和过往的恩怨做出彻底的了断,然后各自回到正常的秩序里。
魏琛手上用了点力,又把江逾白推开了一点,说:“你要答应我,结束之后,你要离开这里去国外,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
况且代价也不是很大……
“我答应你。”
弯弯的月亮不知何时挂在了窗外,月光流淌进室内,把江逾白的脸敷得莹白,浅红的烧热在眼尾和嘴唇上晕染开,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可以摘下来的苹果。
魏琛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他定定地看了江逾白一会儿,然后坐直了靠在墙上的身体,脸缓缓凑近,闭上眼睛……
分开后,他们同时喘了一会儿,胸膛剧烈起伏,炽热的气息扑到彼此的脸颊、眼睛、鼻尖和唇瓣上,甚至让魏琛的眼镜片蒙上一层雾白。
水汽蒸腾着流窜进他们的瞳孔。魏琛感到无底的心惊,并且意识到和四年前相比他们都长大太多了。
被推开的江逾白还伏在他的身上,嘴角挂着水痕,眼底幽暗得像古井水,却又闪着细碎的银光。他久久地凝视,没有说话。
魏琛也看了他一会儿,想要开口:“你……嘶……”混乱感褪去,他这才意识到疼痛,嘴唇好像被咬破了,一点血腥味渗入口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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