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熹承感觉自己刚才心中的暗自庆幸完全是个巨大的讽刺，太阳穴仿佛有把金属锤重重一凿，鲜红的浆液流进眼球，流过月色，流到展熹承的整个世界。
“下周还有新的‘盖章’。”厉皎语气平静地说，“所以没办法去仙桥，这是我哥惯用的家法，违反的下场嘛，有很多。”他指了指眼下那颗小痣的皮肤，“比如在这里印一个’劣等’，但通常不会在脸上，因为这种印记擦不掉，需要随着时间慢慢代谢。”
说罢厉皎整理了下校服衬衫，掏出手机低头扫过：“现在还担心吗？”
见展熹承没出声，他手上回复乐团微信群消息的打字动作没停，斜睨了一眼过去：“你应该不会指望我体谅你，说什么‘不怪你’、‘别自责’之类的好话吗？”
停顿了一刻，厉皎缓缓抬头，略微正色地唇线轻抿道：“……展熹承，你什么表情？”
仿佛幽湿水野即将扼住猎物喉咙的掠食动物，展熹承面无表情地微微偏了下脖颈，然而眼帘一抬，形状锋锐的眼裂须臾又化成了春夜的雨，变回了厉皎熟悉的那个永远云淡风轻不显山不露水的展熹承。
“当然担心。”展熹承压着火气尽量克制情绪说，“也当然怪我，我很自责。”
他这么一大包大揽地一股脑把错全都收下，反倒让厉皎出于恶趣味的揶揄一下子接不上话了。
“我应该早点察觉，对不起。”展熹承略显自嘲地提了提嘴角，眼神愈发可怜兮兮，像猫，像狗，又像水族馆恶作剧吓小孩过了头游着转圈认错的白鲸，“伤口涂药了吗？没有的话，我陪你去医务室。”
“……怪你什么。”厉皎被展熹承灼灼的视线看得不自在地避开视线，收起手机，“用不着大张旗鼓地去医务室，我宿舍有药箱。”
“好。”展熹承一句多余的话也没多问，只是顿了顿，想起件横亘在心头疑虑，神情一凛，“上次在仙桥市局，你让我把那箱东西拿出来也是因为担心你哥会擅自动吗？”
厉皎没否认。
但接下来展熹承的话，却让他眼底露出一丝茫然。
“那收音机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展熹承似乎天生是读取厉皎情绪波动的天才，一看便知他的吃惊不是作伪，旋即更是错愕。
……不是厉皎的，那会是谁放在他的储物柜？
“今天我妹妹从书架拿漫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你的收纳盒，我担心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摔坏于是打开检查，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翻，你放心。”展熹承低头从运动斜挎包拿出那台银色的索尼收音机，递过去，“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听广播的？”厉皎指腹在收音机的金属边框上滑过，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试着拧动调频按钮，“这个型号……还可以放老式磁带。”
展熹承：“所以你之前没见过？”
“确定是从我的储物柜里拿的？”厉皎摇头，拇指轻推后盖，怀疑是电池耗尽了所以没反应。
“百分百确定。”展熹承说，“而且我从未来回溯到现在，就是因为同样型号的一台收音机。”
“查监控。”厉皎睫毛轻颤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地说：“乐团之前丢过好几次贵重物品，后来休息室换了一批新的监控设备，系统连在指导老师办公室的电脑，就是这会儿她不在学校。收纳盒里那箱东西是上次去仙桥之前我才从宿舍拿过来的，现在时间兴许还在录像覆盖期限之内。”
“啪”的一声清脆响动，厉皎盖上电池槽盖：“先去我宿舍，我记得应该有电池能用。”
周末学校本就人少，正值晌午更是格外清静，厉皎的宿舍在四楼，只有他单住，索性将另一张床当成了杂物桌，摆摊似的堆满漫画小说跟大提琴相关的松香调音器，墙角还竖了把备用的练习琴。
展熹承进门后才想起来已经快过饭点了，低头从黑色运动斜挎包拿出路上从甜品店买的蜜瓜包：“你没吃午饭吧。”
先前阳台没开窗透风，室内空气闷热，翻箱倒柜找电池的厉皎一扭头，发现展熹承坐在床沿，不知何时已经脱掉了深灰的连帽外套，白色无袖上衣紧贴肩线，撑着身侧的手臂随动作一寸寸勾勒出薄肌线条。
厉皎无声地收回视线，接过蜜瓜包，问他：“你吃过了？”
展熹承摇头。
“那怎么办？”厉皎语气懒散地故意说，“我可不会分给你一半。”话虽这么说，手指却已经钩开了身侧的抽屉。
电煮锅里的热水咕嘟冒泡，厉皎将面饼跟干料包一股脑倒进去：“所以现在出现了两台收音机？”
“或者说，不同时间线上的同一台。”展熹承给收音机换上新电池，捣鼓了两下，似乎还是没法用，“目前来看，唯一的差别，就是未来的那台收音机里多了一张磁带，看起来是私人刻录。”
“录的什么内容？”厉皎撕开油料包，听见这话一时分神，小半袋都挤到了桌面。
厉皎：“……”
咸酸的番茄香味充满整间宿舍，展熹承浑然不觉地继续埋头研究：“完全听不出来，就像是信号故障的电流杂音。”
厉皎沉默了一会儿，暗忖片刻，认清宿舍没有任何调料酱汁能挽救的现实后，他灵机一动，从旁边拿了颗新鲜血橙用水果刀剖开，将果肉舀进锅里，熬住魔药似的搅拌了好几圈。
关火，搞定。
厉皎将电煮锅郑重地搁在书桌：“没筷子，只有叉子，你将就着用。”
“谢谢。”展熹承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红汤番茄泡面，酸香四溢，说不上原因总觉得哪里不对。
尝了第一口，发现确实不太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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