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大夫人让郑管家请三小姐过来。大夫人的房间是除了莫司令的房间以外，最大的房间。莫子衿由郑管家，敲了门，旋转门把手，踩着木制的地板进来了。
莫公馆是一座中西结合的楼房，在大夫人的房间，布置得恍若四合院子的主母房间。里面都是她当初的陪嫁。海南大红酸枝木的书柜、书桌、八步床。稍微现代一点就是沙发了。
大夫人在梳妆台前眯着眼睛照着镜子，沉甸甸的眼皮盖住她不长的眼睫毛，脸部的皮肤哆啦了一下，拿出首饰盒子里的玛瑙如意项链，比照着她因为年纪下垂松懈的脖子，沉色调衣裳像是什么时候的旧物包着一副骨骼，梳着燕眉式前刘海，发髻下垂成燕尾式。插着红翡翠雕牡丹花华胜，两边是纯金缠绕花枝的对簪。
“大夫人。”莫子衿按照大夫人的规矩行礼。
“你来了，现在都是华国了，不必拘束这些老黄历了。要是真论起来，也不是做一半不做一半，也没有人每日都来给我请安。”大夫人红艳艳的嘴唇一张一合，脸上的脂粉像是过面粉的筛，纷飞在空气中，让莫子衿不由自己屏住呼吸。
“大夫人说的是，”莫子衿低眉顺眼，在自己逃跑之前，一切都要如常，不能让人发现有任何异样。“大夫人唤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毕竟大夫人平常哪怕同处一室，也不会多看她。特地叫她过来应该是有事情。
大夫人站了起来，努了努嘴巴，手从宽大的衣袍中伸出来，手掌压在一份红色册子上——“鸾书凤笺”，也就是现在的“婚书”。郑管家走过去窗户边上，把窗帘拉得更开一些。
小丫鬟按照往日的时辰，进来给大夫人上一壶泡好的茶，举着托盘的时候不慎和郑管家转身撞到，郑管家被撞到一个柜子门上，把门给撞开了，里面的真丝男式对襟大褂掉了出来，郑管家若无其事地拿起来，按着尺寸，样式，都像是给莫司令做的。打开柜门，满满都是。
小丫鬟冲撞了之后，抬头看到是郑管家，而不是大夫人，松了一口气，这简直是太幸运了。一边收拾着碎掉的茶杯、茶壶。一边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
莫子衿感到意外，没想到大夫人做了那么多衣服给爸爸，但是看起来是没送出去。是了，爸爸依旧穿妈妈缝制的衣衫，不舍得丢弃，一直珍而重之。大夫人感到大家都聚焦到衣裳上，有些恼羞成怒了：“你们都出去。三小姐留下来。”
莫子衿对大夫人的怜悯，犹如烈火烹油，要把大夫人燃尽了。毕竟，她长得跟她生母相像的脸孔，而现在，大夫人要把她的婚书丢给她，看到大夫人克制想将她驱逐出莫公馆的**。莫子衿感到可笑，这里的人怎么都那么可怜呢？
大夫人的胸膛起伏，她用手抚顺了心口的郁郁之气。莫子衿接住了龙凤呈祥样式的婚书，大红的纸，玄黑的墨，本是一生一世的承诺，她心中却没有任何震动。从右向左看上面拟定的结婚双方的名字与生辰，还要有籍贯、祖宗三代以及媒人、主婚人、订婚人，还有印花□□，属于合法婚姻。
“高堂在上，立此书为证。”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鹈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
“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
“此证！”耳边仿佛在听到证婚人的吟诵，剩下的就只差他们夫妻双方的签字与盖章。
莫子衿捏住了这本册子，若有所思。“大夫人给我这个做什么？”
大夫人轻笑，她早就看出了莫子衿的不情愿。这婚书是男方送来的，有什么比自己情敌的女儿嫁得不情愿更有趣的事情呢？
“没什么，你爸爸很关心你，我这还有他给我准备给你的嫁妆单子，到时候一切都会圆圆满满的。”大夫人很得意，这样贤惠的夫人，合该是他们上辈子积了什么福气了。约莫是她的婆婆——莫老夫人，曾常去海云寺布施行善，求得的。
说起来也真是个慈母，因为看重婆婆好相与，下嫁给当时只是一个小将的莫司令。她早年间与夫君还算和睦，怀孕生了孩子夭折了，久久不能怀上，再仁慈的婆婆都耐不住着急了，她本想做主将自己的贴身丫鬟抬为姨太太，可惜晚了。
在夫君的书房外，听到女子的呻吟，倩影透过窗户与一男子身影重合。夜深了，夫君总要歇着的。她的指甲都不自觉被折断了，往常她可是最细心呵护着自己的人。凤仙花染就的指甲，此时就像是泣血。
第二日，婆婆做主，将昨晚伺候的丫鬟抬为了姨太太。她受到的教育，夫人断不能自己下场和姨太太计较，只能按原计划，将杨白雪这个跟了自己许久的本分丫鬟抬了姨太太。做这些不得已的贤惠。
就此，这日开始就多了二姨太太、三姨太太。莫子衿看着这嫁娶单子，都很丰厚。“谢过大夫人了。”多少奇珍异宝，她的眼睛盯着单子上的一箱金子，这是金条还是金元宝啊？拿着一点都够自己维持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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