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占庭把我送到家门口时雨还在继续下着。
他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发给我,说是梁珍珍前几天在温哥华发给他的。照片上的梁珍珍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拎着白色小包,站在铺满枫叶的路上,手中握着盛占庭送给她的新手机,笑容勉强而尴尬。
温哥华?
赵路平不是说也要去温哥华么?
直觉告诉我这张照片是赵路平拍的。
盛占庭原本是想炫耀一下他和梁珍珍离婚那么多年,却还一直保持着藕断丝连的关系。他去北京出差,梁珍珍和他见面并一起吃饭;他邀请梁珍珍去香港,梁珍珍也欣然答应;他送的礼物梁珍珍照单全收;而且梁珍珍到哪里还主动给他发信息汇报情况。这都让他内心感到些许宽慰。
不料,我的猜测立刻让他妒火中烧。
他嘴上说绝对不可能,心里却开始动摇怀疑了,回到家以后,又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来向我仔细盘问:“赵路平究竟是哪几天在温哥华?”
我很无奈,“我哪里知道啊,你又没有雇我当私家侦查。”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问题:
“他们是事先约好去温哥华的还是只是巧合?”
“他们已经结婚了还是只是男女朋友?”
“姓赵的到底好在哪里,珍珍会看中他?”
其实,我和盛占庭有一样的疑惑。
但我考虑片刻,还是帮他分析了他与赵路平的不同,也想趁机报复他当年不将我放在眼里的伤害。
我平静地说:“以我和赵路平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为据,我认为他能赢得你和黄海容最终博得梁珍珍的欢心,主要有以下三点。第一点,赵路平乐于助人,温柔耐心,而盛先生您永远以自我为中心,对别人总是一副说教的老爹口吻;第二点:赵路平虽然挣钱不多,但是他出手大方,而盛先生您只有嘴上功夫好;第三点,盛先生您这个年纪,不是我故意打击您……”
盛占庭在电话那头沉默不言语。
几天以后,是裴书臣事务所成立五十年,裴主任特意打电话来邀请我。我无法拒绝,只得应邀出席。同事们坐在一桌,大家边喝边聊。
多年不见,以前没结婚的结婚生子了,结了婚的离了又结了,也有儿女结婚抱上孙子孙女,当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每个人都那么有活力,有气质、有品位、更讲究、更时尚。大概是钱越挣越多,生活条件越来越好的缘故吧。
他们也关心询问我的个人生活。我说自己享受孑然一身的生活,人身自由,思想自由,财务自由,时间自由,没有争吵,不再生气,情绪稳定,轻松快乐;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干嘛干嘛。
某同事听完笑着说:“本以为栀子离婚后很快就会找人结婚,却没想到赵路平比你快。”
赵路平结婚了?
他离婚时不是说这辈子再也不结婚了吗。和谁呢?
同事们说不出名字。他们说是去年在一次商务会上,赵路平带了个漂亮的女人,向大家介绍说是新太太。有位同事提醒说这位新太太好像以前在事务所呆过一段时间,但记不起叫什么名字了。
啊!不会吧。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的呼吸快要停止,电视剧的狗血情节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吧。
我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从手机里找出盛占庭发给我的照片给他们看。大家看了半天都摇头说不敢确认。其中一位把照片发给一位不在场的和赵路平比较熟悉的朋友。
那位朋友秒回了:“你们都老眼昏花啦,这不是赵太太吗?”
那一刻,我才突然醒悟。
虽然当年从黄海容那里知道他们两个私下里有联系,但我只认为是赵路平的助人为乐。我从未想过他们两个人会结婚。赵路平和谁结婚都没有关系,唯独不能和梁珍珍。梁珍珍嫁给谁都没有关系,唯独不能嫁给赵路平。友情和爱情在我心口瞬间化为粉末,我感到天昏地暗,怒火中烧,这世上还有谁是可以信赖的?
现在想来,梁珍珍当年突然删了我的□□,又把手机号码换了,想必那时候他们就已勾搭在一起了吧。这个疑问,我直到这一刻才弄明白。现在她躲着我最正常不过了,她还有什么脸见我呢?
我当年那么信任她,对她没有任何秘密,没有任何提防,什么事都对她讲,还曾经把我和赵路平之间的矛盾说给她听,天真幼稚的让她帮我去试探赵路平,没想到她试探试探却变成了勾搭。
呵。
现在想想,她在北京见到我时还能那么从容、自如、淡定、冷静,简直让我心悦诚服。这种演技一定是电影节红地毯上最光彩夺目的明星。我不得不感叹高手在人间。
谁说我想太多了呀?
我可从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以前,我虽然不在父亲的公司任职,但和公司里的女同事们相处得都还不错,一起吃饭聊天逛街看电影,可玩着玩着,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忽然变得冷漠疏远起来。
我反省是自己说了或做了让别人不高兴的事。
其实不然,赵路平无界限的热情使得一部分善良的女人见了我感到不安和尴尬,但总也有些毫无底线想证明自己魅力的女人,利用了赵路平还觉得受之无愧,心安理得。
赵路平这台大功率的中央空调大面积的制冷制热,效果总会意想不到的,无论哪一种巴结讨好里都透着一丝幻想和期待。努力终究不会被辜负,他收获了梁珍珍。
但是他并不是梁珍珍的唯一。
这点赵路平自己一定也知道的。
他只有通过助人才有机会和理想中的女神交流说话,换来幸福感和成就感,这让他心驰神往,心满意足。
梁珍珍曾经很羡慕我自己的事能自己做主,她一直很郁闷她的事都是她母亲替她决定的。她第一次嫁给做生意的盛占庭,离婚了,她母亲只是说和了这桩婚事。
可第二次嫁给初恋黄海容,又离婚了,第三次嫁给我的前夫赵路平,这难道也是遵循母亲的意见?做人要厚道,要有底线啊!
周围朋友对我的评价是一个想得太多的敏感而聪明的人。可在这件事上,我是愚钝还是愚蠢呢!
回想起来是有这样一件事把我搞混的。
在深圳时,我发现家里每隔一段时间会收到一个叫祁芳苓的快递。
一开始,我以为是寄错了地址。
后来接二连三收到同样的快递,我猜她又是赵路平的女性朋友,赵路平帮她买东西才寄到我们家里来了。另外,邻居和保安说经常看到赵路平和一个瘦高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不是开着车进来,就是手牵手的走出去。
有一个在我家附近上班的朋友说,在她办公室楼下的咖啡厅好几次看见赵路平和一个女人去吃喝咖啡。我误以为这个女人是祁芳苓,实际上她也只是赵路平众多助人为乐的对象之一吧。
回想和赵路平十多年的婚姻生活,痛苦远远大于快乐。
我纳闷:我们可不是闪婚,谈恋爱八年,时间不算短,我究竟对他了解有多少?我只记得他对我百依百顺,俯首帖耳。可结了婚他慢慢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其实不是他变了,是他慢慢把真实的自己给展现出来了,只是我当时太年轻,太单纯,太幼稚,很多道理不明白。
婚后,赵路平我行我素,随心所欲,倔强固执,有事不跟我商量,自己决定后通知我。
我剖腹产第三天,他不管不顾产后虚弱的我,飞去□□朋友的火锅店开业送祝福。这事完全可以推辞的。
当我独自抱着刚呱呱坠地的女儿离开医院,走进没有温度的家时,伤心、失望、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还在月子里的我拖着元气亏损的身体,抱着女儿到处找保姆。
由于受了风寒,加上亲自给孩子洗澡、喂奶,落下了腰酸痛的毛病,好几年腰都直不起来。
我独自在家已成常态,即使在怀孕期间他也照样每天深更半夜回家。
产前检查时医生曾告诉我,胎儿前置胎盘位置偏低,必须在怀孕六个月时住进医院进行观察,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为了节省住院费,我没有听从医嘱。在预产期前两周的一个晚上,和往常一样我躺在床上和朋友微信聊天。十点左右,我感觉内裤湿湿的,似乎有液体流出。
我问这位已经做妈妈的朋友是怎么回事。她说没关系,让我不要大惊小怪。
于是,我挂了电话关灯睡觉。躺下不一会儿,感觉流出的液体越来越多了。开灯一看,流出一大片血。我惊慌失措,立刻给赵路平打电话。没人接。再打。你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我只好连忙给父母打电话。
父母很快来了,陪我一起到医院。我换上病号服躺下,夜已经很深了,我实在过意不去让已经年迈的父母继续陪我,便叫他们赶紧回家。
但是他们担心我,怎么也不愿回去。
我平躺着一动不敢动,生怕全身的血液因流尽而死去。
一个值班护士进来给我测量了体温和血压,之后就再没人出现了。
虽说是春光明媚,春意盎然的人间四月天,但是春天的夜晚还是很冷的,我身上连一点盖的都没有。我喊了两声,值班护士伸出一个头问什么事。我说医生什么时候来。她说医生要第二天早上上班才来。
漫漫长夜,我独自一人躺在空荡荡的观察室病床上,又冷又害怕,浑身缩紧,一点儿睡不着。
我开始胡思乱想:医生要等到明天早上才来,身上的血会不会流完?人会不会死了?我死了孩子会不会活着?送我到医院的司机今晚真倒霉,被我害得生意没法做,他得先回去把坐垫洗一洗换一换,血渍可不好洗啊。赵路平在哪里?他在干什么?他知道我进医院了吗?他什么时候才来?我要生孩子了,他作为丈夫却不在身边,幸亏我还有父母……
就这样,我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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