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又染了红，血泼似的。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天色就会完全黑下来。
众杂役也将结束白日的杂事，回到居处稍作休息，待暗香公子与众弟子用过晚膳，才轮得上他们。
十八捶了捶颈肩，打开自己的小柜，正要伸手，却听见低微的“嘶嘶”的声音，再定睛一看，只见一条尖头圆眼黑黄相间的蛇正盘成一圈，竖着身子吐着蛇信子，做出捕猎的姿态。十八见过暗香府的毒蛇，不过都是在草笼中，它们吃毒虫饮毒草，大多能一击使人毙命，现而今自己的柜子里出现一条来路不明的蛇，登时被吓得跌坐在地上，颤抖着连连后退。其余杂役想上前帮他，但见毒蛇嘶嘶吐着蛇信子，个个都成了惜命的主，竟躲得一个比一个远。
一时之间，房间里形成一道人墙，不怕事的胆子大的站在最前边，胆小一些但是好事的站在中间，胆小的站在最外一排，房间里哄哄嚷嚷，唯独以十八为中心形成一片凝固的空气。
“快……快去请暗香公子！”人群之中有人大喊。
“哦，哦！”立刻有人反应过来，马不停蹄跑了出去。
毒蛇见十八跌坐在地上，拉开了距离，就嘶嘶着上前，从柜子里探出脑袋，弓着身子做出要跳不跳的样子。十八不敢轻举妄动，手压在地板上撑着身子，此时他不敢和毒蛇对视，生怕被当做挑衅，惹得毒蛇扑上来咬他。
“你们，你们想想办法啊！”十八慌张道。
“暗香公子才不会出纰漏，是不是你小子想偷毒蛇出去卖钱，偷鸡不成蚀把米？”有人调笑。
“说什么风凉话！”十八把牙咬得吱吱响，刚要发作，余光瞥见毒蛇，生怕毒蛇扑上来，只得保持原本的动作，不敢再乱动。
“哈，人家巴结着江贵妃的弟弟，吃香的喝辣的，哪里就缺了这几个钱？”这话一出，又引得众人连连附和。
“你说咱们见了他现在的样子，等以后人家发达了，会不会杀人灭口啊？”一人说话语调越来越夸张，到最后还刻意颤抖了一下，听起来十分滑稽。
“要我说，江小锦就没把这家伙放在眼里。等江小锦从暗香府出去了，十八怕不是还是个杂役。”又有人说。
“你们不要太过分！”十八气得满脸通红，原本和毒蛇对峙，就已经在心里绷紧一根弦，提心吊胆，这些风凉话入耳，更挑起他内心的不堪，恐惧，紧张，恼怒，无能，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十八恨得只想让这条蛇把他们都咬死才好。
“这就过分了？你狗仗人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呢？”有人喊了一声。
“就是！”几人附和，声音此起彼伏。
也许是声音太大，惊动了毒蛇，直接从小柜跳了下来，落在离十八不足一尺远的地方，匍匐着身子，向着十八的方向挪动。
“啊，啊……”十八欲哭无泪，腿软得直发抖，接着裤子便湿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味道。
“哈哈哈哈……”人群之中响起一阵热闹的笑。
“暗香公子到——”门外有人唱报。
门内立刻鸦雀无声。
等世阿诺走进杂役居所，一众人赶紧俯首跪拜。
“参见暗香公子。”
世阿诺并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向跌在地上发抖的十八。
这是唯一的救星。十八终于松了一口气，低下头代做行礼，低着眼睛不敢直视世阿诺。
“十八参见暗香公子，只、只是……”
世阿诺撩起衣袍蹲在他身旁，冷眼扫过，抬起手指比在唇上，示意他噤声，十八立刻了然于心，闭上了嘴。
梅蛇原本在向前行进，见了世阿诺，乖顺了很多。世阿诺伸出左手，白净的手腕暴露在干冷的空气中，散发出梅一样的幽香，缓缓靠近梅蛇。梅蛇见了主人，立刻收起蛇信子，一圈圈绕上世阿诺的手腕，盘了起来，像几圈漂亮的手钏。
“十八谢暗香公子救命之恩！”十八赶紧翻爬起来，跪倒在地。只是世阿诺不言语，他们仍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世阿诺腕带梅蛇，站起身，有言立刻递上草笼，看着梅蛇进去之后，赶紧合上笼盖，拴紧了，再递出一方干净的湿帕。
世阿诺擦着手，轻声说：“无事了。”然后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又说：“难怪梅蛇喜欢。”
听了这话，杂役们低着头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我已命人取了蛇灭子，制成香囊，你们戴在身上，也好防身。”世阿诺说，“如再遇见梅蛇，切记，以蛇灭子击之三寸。”
众杂役纷纷道：“谢暗香公子。”
入夜，风荷举灯火通明。浴房热气蒸腾，欢声笑语，暗香府的杂役难得聚在一起泡药汤。
在一众热闹声里，只有一人显得格外冷清，独自缩在角落里，和众人格格不入。
十九来得晚一些，抱着衣服从药汤外走了一圈，这时候再去找十八就显得太刻意了，但直接扎进杂役堆又显得很没人情。正在踌躇的时候，十八抬起眼，恰好对上十九纠结的目光。
“十八哥……”十九讷讷陪笑，这下不用再纠结了，放下衣服，进去陪十八。
“十九啊……”十八看起来失魂落魄，人虽还在阳间，却仿佛身处阴间。
“怎么了十八哥？”十九低头去看十八的面色，拍拍他后背，“没事，暗香公子也没有怪罪你，这不，还给我们放了假，让大家一起泡药浴呢。”
“是……是江小锦。”十八声音略带颤抖，一把抓住了十九的肩膀。溅起的水花泼在十九脸上，迷住了他的眼。
十九摸了一把脸：“这么说，真是江小锦指使你去偷药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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