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翻开第二十九张照片,不出意料的。
第二十九张照片,还是林与。
他在校篮球场上打篮球,是黄昏时刻,霞光染红了操场。球场周围围了一群学生,陈也,你是站在哪里呢?
陈也喜欢打篮球,打得也好,也常常有人围观。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一场篮球赛里,他被人撞到,崴伤了脚。崴伤脚没什么可说,他在那天下午又发了烧,昏昏沉沉的回了家。
我在群聊里看到潘庆的消息,发送了“好好休息,多吃点药!”的慰问。张霞霞和潘庆同志也送去了真诚的问候,“虽然崴脚了,但还是帅的!”
晚自习结束,我们一般一起回家,那天陈也自然不在,然而林与也不在。
我在回家后看到林与了,陈也在卧室床上休息,林与坐在一旁的书桌前。
“与哥,你没上晚自习吗?”我这样问
他没说话,看了陈也一眼,做了“安静”的手势。于是我安静的退出了陈也的卧室。
一起做饭,果然是可以做出革命友情的。要接近与哥,这是一个好办法!我那时这样想。
次日早上,我走到客厅时,竟然看到林与了!
“林与哥,你怎么一晚上都在我家!”
“啊不是,你昨天晚上没有回家吗?”我前一秒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袋清醒了。
奶奶走过来了,拿着一盘玉米,“这小丫头,话咋说的?林与哥哥在照顾小也,小也昨天晚上发烧,你不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我拿起一个玉米就啃,又拿起另外一个递向大功臣,“林与哥,吃玉米吗?”
他喝了一口水,轻轻的摇了摇头,又进了陈也的卧室。
我立刻打开群聊,“兄弟们!”
张霞霞发来一个good morning的表情。
潘庆发来一个“请说!”的表情
我却不知道说什么了,“要不要来我家吃早餐!今天是玉米。”我这样说。
紧接着潘庆发来一张图片,餐桌上,也是玉米。
好的,大家都吃玉米。
陈也也,从这看来,林与哥对你确实是情深义重的,你应该好好报答他。
如果你还在的话。
不过你不在了,也不应该忘记!
你如果在的话,是不是会说“我对林与哥不好吗?!”
这问我无法否认,不想说,但确实是,你对他一样的情深义重。
那年是冬天,是林与生病,你守在他的卧室里面照顾他。当然,你说你是在学习,正准备一鸣惊人。
我、林许姐、潘庆、张霞霞在客厅打麻将。“真的不来玩一场吗?”我们这样问你。
总之你是突然爱学习了,“不了,不了,我要看看书。”
“平时没见你这么勤,大寒假的你要看书?!”潘庆质疑你的话。
“寒假你们都在玩,岂不是我进步的好时机?”你回复
我们一起翻了个白眼,然后开始打麻将。
那时屋外下着雪,和今天一样耶,陈也,纷纷扬扬,让人看不清楚路。
我们在客厅里喧闹,林与哥在休息,你在学习,正准备一鸣惊人。
“小也要不要吃点宵夜?”我们正准备吃宵夜了,林许姐问。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想必是饱得不行了。”我摸着牌,说到。
林许姐笑,让我去问问你。
我很听林许姐话,这你是知道的。我去了林与哥的卧室,推开门,你知道你那时在做什么吗?学习到沉睡的境界了,你趴在林与哥的书桌上睡得正香,身上披了一个毛毯。林与哥坐在床边,想必是他帮你披的。
这次林与哥同样做了“安静”的手势,我又很熟练的退出了卧室。
我从此知道了,你们时常一起做饭,果然是做出了革命感情。
陈也也,虽然我知道你们“情义深重”,但如果下一张照片还是林与,我要告诉潘狗和霞霞的。
这么想着,我翻开第三十张照片,很好,陈也也你算是逃过这一劫了。
第三十张照片,是一张合照,我们几个小伙伴都在。
应该是潘庆的生日,他戴着生日帽坐在中间,我们坐在两边,桌上放着生日蛋糕,身后有粉色黄色蓝色的气球,还有一条横幅,写着“帅出天际的潘庆庆生日快乐!”,我们都笑得很开心。
我记得,那天陈也喝了酒,一杯下肚就晕乎乎的东倒西歪,一会儿躺在沙发上,一会儿趴在桌子上,一会儿靠在林与身上。今时不同往日了,陈也也,你的冰箱里面有好些啤酒排排站。
“哈哈哈哈,小也太不能喝了。”张霞霞看你趴在林与身上,双手环着林与的肩膀,笑着说你。
“啧啧啧,还是差劲还是差劲。“潘庆也笑你。
你醉了以后很安静,并不反驳我们,只安安静静的靠着林与。林与也由你靠着。
我翻开第三十一张照片,是天空了。
第三十二张照片,也是天空。
第三十三张,还是天空。
……
第八十七张,还是天空。
第八十八张,仍旧是天空。
这是最后一张了。
八十八张照片里,除了天空,就是林与。除了林与,就是天空。
我把相册放到一旁,脑袋里还在念着,陈也的相册,除了天空,就是林与。
再次拿过相册,我抽出其中的一张,是林与在图书馆的侧面照。
我翻过照片,泪水就突然不可控制的掉落,呼吸不上来。
照片的背后,用黑色的笔简简单单的写着:“相见林与”
我大口大口的呼着气,手在控制不住的颤抖,几乎拿不住照片。
我问父亲,“陈也做错了什么?”
我祈求着,这不是理由。
又祈求着,只是普通的思念,正如我思念安昌镇,思念林与,思念林许,思念潘庆和张霞霞。
而我又听见房间里传来父亲压抑着的声音,“他是个男的,你知不知道,他是个男的。”
然后我又听见物体倒地,玻璃破碎的声音,可能是父亲或陈也摔碎了什么东西。
“陈也,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能做错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呼啸着的风平静下去了。我又拿起相册,八十八张照片,一张一张的抽出来,一张一张的翻过来。
前二十二张照片,写着:“想见林与”
第二十三张到第三十张,写着:“想见林与”
后五十八张照片,写着:“想见林与。”
没有见到林与时,想见林与。见到林与时,依然想见林与。
可是林与不知道。
然而陈也,你是否知道林与呢?
一张一张的,我将照片放回相册。枕着天蓝色的抱枕,眼泪不再掉落了,我连眼睛都不想眨,精神的丝缕却仍牵扯着已逝的时光。
2012的一天,是一个冬天,可能是天气寒冷的原因,林与生病了。我和林许姐、潘庆、张霞霞在客厅打麻将,陈也在林与的卧室里学习。时间很晚的时候,我们准备吃宵夜,林许姐让我去问陈也要不要吃。
我在推开门时,看见原本躺在床上的人站在书桌旁,原本在学习的人睡着了,趴在桌上。
站着的人弯着腰,从我的角度,看见他低头吻在睡着的人的嘴边。
我弄出声响,站着的人做了“安静”的手势,我熟练的关上了房门。
精神的丝缕依旧牵扯着我,陈也反反复复在问,这个周末一起吃火锅好不好?父亲的压抑着的声音,“他是个男的,你知不知道?”林与在看我,他示意我安静。
而我手里面拿着陈也的相册,每一张写着想要见面。
八十八张照片,除了天空,就是林与,每一张的后面,写着“想见林与”
屋外的雪似乎是停了,寒风呼啸的声音也已经消失,屋子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呼吸的声音。我在陈也的屋子里,靠着陈也的抱枕,陷入陈也的沙发。他反反复复在问,下个周末要不要一起吃火锅。我说不出话,只觉得房屋空空荡荡,陈也不应该买这么大的房子,房贷也让他很辛苦吧?
凌晨,大概是四点四十的时候,过往依旧在牵扯我的精神,我拿起手机,还是拨通了林与的电话。
很快的,他接通了,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周围是安静的。
“你……知不知道……”隔了很久,我问。
“嗯”他回答我
空气仿佛就凝固起来,凌晨四点四十,屋外是安静的,屋内是安静的。屋外是无边的黑,屋内透亮无比。
我停下来,轻轻呼着气,眼泪不断滚落下来,我开不了口。
“我大概七点到桐州。”我不说话,他先说到。
“嗯。”我哽咽着
“我在陈也这里。”我补充着说,我想他能听出来我在哭泣。
“嗯”他再次回答我。
“陈也的家在……”我得告诉他地址
“我知道。”他说
“嗯”我说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于是我,索性放声大哭了。
他到的时候,还没有到七点,门铃声在空气中响起,他带着一夜的寒气出现在陈也的家门口。
我开了门,他却不动,直直看着前方,又低头看门口说着“欢迎回家”的小猫。
“林与哥”我喊他
“嗯”
“你来过这里吗?”我问
“没有”他摇头。
“他在哪里?”他问,兴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他的嗓音已经哑了。
我没有答话。
他看向我,我又哽咽着哭出来,他的眼睛都红了,我没有见过这样的林与哥。
“在……他在……”我说不出来,他在天福墓地。
我想他是懂得我的意思,他眨了下眼睛,没继续问我。
“他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吗?”他问。
“都在这里,我妈那里,没留太多他的东西。”我回复
“嗯。”
“你都知道吗?”我再次问
“什么?”他的声音是轻的,又哑着。
我想他不知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