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些深,她走过无人的马路。
对面那间店铺还亮着灯,玻璃门窗弥散出带着绒毛的暖光,像新鲜出炉的黄油面包。
黄灿灿得诱人。
她望着那里,步子和头顶的月光一样慢悠悠的,她上了台阶。
她没有直接进去,两只脚停在门槛外,目光对上似被她猫一般脚步声惊扰的男人。
小叶紫檀长桌后,男人从泛黄的书页上抬头朝她看来。
即使心中早有准备,她还是被男人过于出挑的脸惊艳得哑然了片刻。
桌上精致的香薰蜡烛鲜艳燃着,空气中弥散着清雅的茉莉香,她和他在跳跃的烛火上方安静看向彼此。
男人幽沉的眼静静询问她的来意。
脚步跨过门槛,她反手带上门,在男人的凝视中一步步走向他身前的长桌。
她站定后开口:“你是这里的老板?”
男人抬起从她进来就一直压在书上的手,指尖在手旁的木雕笔筒的十几种书签中挑选。
烛光把瘦长的指尖晃得莹润生辉,她跟着那晃眼的指尖看去,隔空伸出自己的手指。
“这个好。”她说。
两人的指腹压上同一枚书签的一左一右,烛光描绘着靠拢的掌心纹路。
男人猝不及防抽走书签,书签的尖角唰啦划过她的指腹,留下长长一道刺痒。
她看罪魁祸首被夹在摊开的两页书间,继而被书页掩埋。
两人目光重新相接,男人惜字如金开口:“是。”
她说:“我想和您谈个生意。”
“没兴趣。”男人依旧望着她的眼睛。
她恍若未闻:“我要租下这里,三个月。价格您开。”
男人沉黑的眼里荡起一抹颤颤的笑,仿佛平生第一次听到这般有趣的笑话:“我看起来,像缺钱的模样?”
声音却听不出一丝笑意。
她从善如流将男人从头发丝向下打量。
硬挺的衬衫领口,白净到她仿佛低头就能嗅到上面阳光的味道,到了深夜却仿佛刚刚熨平穿上的修身西服,叠搭的两截袖口露出的造型独特的古董袖扣。
“的确不像。”她郑重其事给出结论,“您愿意乐善好施免费租给我,我也没有意见。”
“免费?”
男人朝玻璃窗外看去,侧脸线条仿若一笔天成:“的确是个做梦的好时候。”
她也偏头望出去,窗外的月白亮亮挂在深黑的夜空:“月黑风高夜,的确是个好时候。”
男人:“我怎么听出了威胁?”
她:“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男人轻嗤一声:“用什么威胁?”
她:“我。”
男人似乎没听懂她的意思。
她:“你不答应,我就天天来咯。”
男人望了她一眼、两眼、三眼,似乎想在她脸上看到笑意或者某种女人常有的羞怯。
但没有。
她的脸白白的,很安静,亮堂堂的,像今晚的月。
男人:“我刚才书看到一半,被你打断,书中的问题还没看到答案,不如你来试试?”
她:“满意了,你就同意租给我?”
男人:“可以。”
她:“问吧。”
男人:“你生活在上世纪初期,是一位欧洲政要,于傍晚得知一条十分不利于你政治前途的消息泄露,很有可能在明天成为各大报社的头版头条。你打算怎么办?”
她垂下眼,盯着桌上的书封,缓缓启唇:
“深夜,中央火车站会不幸地发生一场爆炸。”
男人愣了下。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还在继续:“比我的秘辛更骇人听闻的。”
男人重新翻开书,沉默扫完剩下的文字,继而重新抬头看来:“我同意了。”
她并不意外:“价格呢?”
“一元。”
男人成功在她沉静似水的眼里看到了吹皱的波澜,勾了勾唇角:“毕竟,我乐善好施。”
***
店内恢复安静,男人重新看起了书。
茉莉味的烛光下,桌角静静躺着一枚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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