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为着不少事说过她,大多数时候,她并不会听进去,只会一次次躲他躲得更远,恨不能让他再也瞧不见。
这些,他从来都看在眼里。
少时,他出入宫廷虽多,但大多是与李璟在大内伴驾,偶尔才在先帝面前见到她。
她后来一直存着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是再没惹出更大的事来,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多管。
今日也不知怎么,忽然这样乖觉。
“你若想看,只管看便是。”沉默片刻,杜修仁慢慢开口,“这回没那么多人随行。”
三名扈从而已,比前方迎亲的队伍少了那样多,半点也不会引人注目。
伽罗正等着他开口,闻言嘴角扬起细小的弧度。
“不用,”她轻声应了,不再看外面的热闹,却抬头看向骑马跟在一旁的杜修仁,“阿兄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听话?”
此刻,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正如薄纱一般披在他的身上,令他原本白皙的面庞染上一层浅浅的棕色,竟与她的发色有几分相衬。
杜修仁感受到她看过来的视线,面色有些沉,顿了顿,说:“你若又有什么心思,不妨直说,这些手段用在我身上,恐怕没用。”
这似乎是多年来养成的根深蒂固的习惯,她的一举一动,但凡在他眼皮底下,他总会怀疑是不是别有用心。
此刻,三名扈从行在车夫身旁,离他们二人足有一两丈的距离,周遭又这样热闹,他不担心会被旁人听见。
伽罗当然也确有心思。
“也没什么,只是想教阿兄知晓,我并非不讲道理、听不得劝说之人,阿兄先前的话没错,于我有利无害,我自然会听。”她说着,笑了笑,仔细地盯着杜修仁的侧脸,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况且,我心中一直明白,其实阿兄从来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揭穿我,却从来没有这样做,就像前几日,阿兄既拾到了我的耳坠,却什么也没说……”
杜修仁的脑中又浮现那日“拾”到耳坠的情形,面颊有瞬间发烫,幸好映着夕阳,什么也瞧不出来。
“我只不过觉得你眼下的这些弯弯绕绕,远不足以惹出什么事端而已。”他的声音透着惯有的冷淡与嘲讽。
大约又想起了什么,他顿了顿,语气也缓和下来。
“我后来听说了,尚宫局派了女官,往各宫重新教导宫女,不得效仿采蕙行事。”
他记得她那日说的话,因为采蕙的事,怕牵连到她自己,才会到晋王寝殿外窥看。
尽管仍旧十分不赞成她这样的举动,但是联想到过去种种,他也隐隐懂得了她的恐惧。
“公主乃先帝亲封,这是无论如何都改不了的,陛下待公主亦有非比寻常的情分,实在不必处处担心。”
伽罗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和缓地同她解释,不禁轻声问:“陛下会帮我,那阿兄你呢?”
杜修仁皱眉,终于侧目,对上她仰视过来的期盼眼神。
“只要公主行端坐正,没做错什么,我自然会替公主说话。”
伽罗并不怀疑他的话,毕竟,多年前,魏昭仪的那件事上,她便见识过了——那位魏昭仪颇有过一阵得意忘形的跋扈日子,期间对大长公主也曾不敬,他却仍愿意替魏昭仪分辩一两句,在人人各扫门前雪,半点不管他人死活的皇宫里,十分罕见。
只是,从前的杜修仁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哪里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他果然变得不太一样,是因为什么呢?
伽罗就这样侧目仰头,看着光晕里的他,在心中做着各种猜测。
“天下的郎君,是不是都喜爱年轻貌美的娘子?”片刻后,她忽然问。
杜修仁一愣,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下意识拧眉,多少有些避而不答的嫌疑:“你问这个做什么?分明才说过,要行端坐正!”
伽罗眨眼,无辜道:“这与行端坐正有何关系?我只是有些好奇,想着阿兄也是郎君,便随口问一问。”
杜修仁沉默片刻,答道:“圣人说,食色,性也,这世上众人,不分男女,自然都喜爱美貌,我亦是凡夫俗子,不能例外。不过,君子色而不淫,只要发乎情,止乎礼,便不算有违世俗礼法。”
“那,是不是足够貌美,便能让许多人不顾世俗礼法?”
“有,不过,这样的人恐非良善之辈,公主应当远离。”
伽罗点头应了,却像没放在心上似的,继续问:“阿兄,伽罗算不算美貌的娘子?”
“你——”杜修仁惊了一惊,压低声质问,“公主这又是问的什么话!”
伽罗只是小心翼翼望着他。
她的确想知晓答案,这些年来,夸赞她美貌的人不在少数,可她看铜镜里的自己看了这么多年,早已分辨不出到底是否如他们说的那般美貌,也许,那些人只是看在她公主的身份上阿谀奉承呢?
杜修仁迅速别开脸,不愿再看她,脑海中浮现的竟全是夜晚剪不断的绮梦。
他咬了咬牙,尽力挥开纷乱的思绪,压住语气里的生硬,慢慢道:“公主天生丽质,世间少有。”
说完便沉默下来。
迟迟没听到回应,他不禁皱眉,转头望去,却见那小娘子的目光早已被数十丈外,在无数百姓的簇拥下,驾马缓行靠近的一支队伍吸引走了。
一个个身着戎装的健壮男儿,高高地坐在战马上,本就扎眼极了,而其中,有一张极靠前的年轻面庞,轮廓深邃,双眸碧蓝,俊美异常,更是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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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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