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Chapter23

黑影足有一人高,像无数个石块堆砌在一起,身后雷鸥又在喊他,问他怎么还不回去,白涂僵在原地,遥遥看着黑影,什么都听不进去。

霍常湗也开始喊他,明明他和雷鸥的声音更大,白涂却只能听见远处某些更细微的声响。

那是涎水流过獠牙滴落在地,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寒凉空气中,坚硬毛发相互摩擦而混杂的声音。

蓦地,那黑影动了,从层层叠叠的林木后出来,显现出狰狞的身躯。

似狼似虎,躯体却覆盖着一层犹如鳄鱼皮一样的鳞甲,长着坚硬如刺的毛发,眼冒凶光,满口獠牙,微黄浓稠的涎水从口中不断溢出,迈着强壮的四肢无声向白涂逼近。

四周霎时阒然。

“我的天,这是什么东西……”

“小白,快回来!”

“都后退,拿枪!”

白涂浑身发抖,在看清黑影全貌的一瞬间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是了,丛林里还有这种怪物。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震耳欲聋的枪声,恶臭的涎水与火药味交杂着在空气中散开,一股冷意从胸口流窜至四肢百骸,某一瞬间,白涂如同置身于那个充斥着枪林弹雨的白日,进退无门,只能等待死亡。

手臂开始隐隐作痛,白涂捂住根本不存在的伤口,整个人仿佛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身前的怪物一步一步靠近,加快速度,腾跃而起,投下的影子完全将他笼罩。

接下来他会怎么样?

他会被怪物扑到,拖拽,撕咬,啃噬,然后再度坠入无边的黑暗吗?

他怎么会忘记这东西的存在?

白涂僵硬地转动眼珠,看到四周林子里冒出了无数同样的怪物,包围了所有人。

曾经有位老师说,人的大脑具有自我保护机制,会自动屏蔽令人感到痛苦的记忆,他是因为对这段经历、这个场景感到太过痛苦,所以才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导致所有人都陷入险境吗。

他以为自己最痛苦的经历是失去霍常湗,可原来他最为之痛苦的,仍是自己的死亡。

原来重活一次,他一点也没变。

他还是那个胆小、没用、自私自利的白涂。

一种莫大的无力席卷了他,怪物跃至头顶,他却丝毫提不起力气闪避。他惶然闭上眼,准备等待熟悉的撕咬和疼痛,紧接着,他被扑倒了。

和想象中的剧痛不同,扑倒他的东西温暖、柔软,带着他在草地上急速滚动,像幼时父母养的家犬,带着他在公园嬉戏、翻滚。

几声剧烈的枪响后,火药味裹挟着其他味道一齐涌入了白涂鼻尖。

“……白涂……白涂!”

白涂像小时候一样睁开眼,没有看见那时和可爱家犬一同映入眼帘的蓝天白云,却闻到了类似的草木芬香和肥皂清香,原来除了火药味和涎水味,空气里还有草木的味道和霍常湗的味道。

霍常湗单手垫在他脑后,看见他睁眼松了一口气,搂着他迅速从地上翻起,“都到我这边来!”

他抬手朝围捕一个研究员的几只怪物射击,子弹无法穿透怪物坚硬的皮甲,产生的冲击力却能短暂逼退怪物。这些怪物产生的攻击力远超过研究员的应对能力,霍常湗竭力兼顾,枪口不断冒出火星,变换方向时,他松开白涂,想将人护至身后使用双枪。

但白涂立马抓住了他的衣角,力气大得几乎要扯下他的衣服。

他惨白着一张脸,望着霍常湗的眼里满是惊惧,霍常湗只看了一眼,就抬手重新搂住他,按着后颈让他的脸埋在自己颈窝里 ,同时喊道:“蹲下!”

另外四人反应灵敏,立马照做。霍常湗扔掉枪,释放雷电,在怪物被电死的同时,雷星落到茂密的草木间,很快演化成火舌。霍常湗啐骂一声,抬手浇灭。

雷系异能在这种地方最为受限,一不小心引起森林火灾他们都得被他的异能害死在这,所以霍常湗刚刚才一直用枪。

雷电和同伴的焦尸并没有使剩下的怪物畏避,反而激怒了它们。数不清的怪物从林中接二连三跃出,快速构成了一个包围圈。

霍常湗掩护所有人聚到一块,雷鸥怀里紧紧抱着装有样本的恒温箱,害怕得牙齿都在打颤,勉强保持着冷静问:“现在怎么办?小白没受伤吧?”

霍常湗没有回答,胸前的衣服被白涂双手紧紧抓着,他拍了拍白涂的背,紧紧环住他的肩膀,试图用这种动作告诉白涂他在,不用害怕。

四面如怪物一般的野兽龇着獠牙,前肢下伏,喉间发出低沉的嗬嗬声,霍常湗掌心始终酝酿着雷电,同时紧紧盯住它们的眼睛。

在动物界,这种行为在某些时候算是一种挑衅,但也能算是一种威胁。

它们在等猎物松解露出破绽的一刻,霍常湗也在等它们群起而攻之的一刻。

研究员们隐隐明白过来,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怪物们的前半身越伏越低,几乎紧紧贴在地上,忽而,其中一只高昂头颅,发出一道尖啸。犹如某种信号,尖啸声落,所有怪物后肢蹬地,猛地弹跃而起。如离弦之箭向中心扑来,形成的黑影犹如一道急速缩小的套索朝他们兜头落下。

就是现在——

霍常湗捂住白涂双耳,扬起手掌,灼目的雷光覆盖一切景象,爆鸣在头顶炸开,几个研究员眼睛瞬间被刺激得流出泪,不约而同闭目掩耳蹲到地上。

白涂只听见隐约的雷鸣,他怔怔从霍常湗怀里抬起头,头顶的雷电白紫交加,贯穿怪物身躯,形成一道壮丽的雷环。变成焦炭的尸块窸窸窣窣从半空落下,如同一场黑色的雨。

雷星在枝叶间跳跃,变成火星,在顷刻间舔舐枝梢,飞快蔓延,那些终日遮盖在这片土地的繁茂枝叶被烧出了一个豁口,阳光洒了进来,天空是很暗沉的蓝色,厚重的云层呈现淡淡的灰色。

真的要下雨了。

白涂的眼睛也被雷光和突如其来的日光刺激出了泪水,从眼角滑落。

霍常湗抬手抹掉,无言地注视着他。

更多眼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白涂看着男人坚毅的脸庞,怔然问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霍常湗眉目柔和,不厌其烦地替他擦去眼泪,“会。”

“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会。”

雨落了下来,无情浇灭正欲熊熊燃烧的火苗,恶臭的涎水味和火药味被酸雨独有的刺激性气味取代,那些焦尸被雨水冲刷进土里,彻底成为了滋养这方土地的养料。

白涂的鼻粘膜开始作痛,霍常湗脱掉外套包裹住他的头脸,扯出他的袖子包裹住他的双手,将他打横抱起往山下走去。

白涂牢牢环住他的脖颈,从外套空隙间越过他的肩膀往后看。

那个能透过日光与雨水的豁口被众人遗落在身后,大雨被再度变得繁茂的枝叶阻挡了部分,鼻粘膜那点疼痛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此以后,这片山林留给他的不是痛苦与死亡,而是一群流萤,一场黑色的雨,与一个温暖的怀抱。

*

回程路总比来时令人觉得短暂,白涂觉得自己只是发了一会儿呆,基地的高墙就出现在眼前。

同车的研究员在车上提前和越景明汇报过,将这几天的成果汇总成报告一并通过无线设施发了过去。车辆进入基地后直奔研究所,越景明已经带人等在门口了,见车停便撑着伞过来搬土样和恒温箱。

他们这次收获颇丰,光土样就有足足一车兜,带去的恒温箱不够装植株样本,有部分只能放在车厢里,打开车厢空调保证温度和湿度。

越景明虽然提前看过报告,但实际见到依旧难免高兴,素来冷冰冰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对霍常湗等人道辛苦,确认都没受伤后便加入了搬样本的队伍。

酸雨还在下,搬样本的人穿着雨衣,只顾给样本打伞,没几趟就开始流鼻血。霍常湗让白涂坐在车里,要了件雨衣下去帮忙。

车窗被雨水打得模糊不清,内侧起了雾,白涂用手抹去,看外面来回搬运的人。

所有人手脚都很利索,不一会儿样本就搬完了,霍常湗脱了雨衣回到车上,脸和里面的衣服还是有些湿了。

白涂拿了块干毛巾给他擦,霍常湗躲了一下,“小心沾到。”

他皮糙肉厚,淋点雨也没事。

他拿过白涂手里的毛巾草草擦了几下,打开车内换气,准备发动车子回家。刚松开手刹,车窗就被叩响了。

“北边来了客人。”越景明举着伞站在外面,霍常湗一摇下车窗他就道,“任叔在招待,你有空就过去看看。”

白涂手指微蜷,问道:“是北边哪里?”

越景明说不清楚。小江来传话的时候他正做实验,只听了个囫囵,做完后准备再问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他抬手,将手里两竹篮的东西递进车窗:“研究所新种出来的菜,前些日子养的鸡也刚好大了。”

霍常湗正欲拒绝,越景明就松手任两竹篮落到他膝上,而后郑重其事地说道:“霍队长,白涂,多谢你们。”

约莫是酸雨让他的鼻腔不太舒服,他捏了下鼻子,冲霍常湗和白涂笑了笑,转身走向研究所。

霍常湗掀开盖在竹篮上的布看了看,除了新鲜蔬菜还有一些米面和鸡蛋,鸡已经宰好了,内脏和毛都去得很干净。

见白涂也在看,他将东西放到后座,揉了把白涂的头。

“走,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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