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厮的话,苏父惊得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请大夫了没有?”
“已经有人去请了,估摸着半盏茶的功夫就到。”小厮回复的声音还喘着气,胸膛前后起伏着,只敢看着主人的鞋面。
随着小厮在前带路,苏父苏玥等人从书院快步移到苏母的寝房。
寝房内,外室站着一个丫鬟,大夫也刚到,正在诊脉,另一丫鬟立在床边,面色焦急等着听从差遣。
大夫诊脉时,余光瞥见了苏父到来,他微微侧头,微笑示意,手上的诊断未停。
诊断完毕后,大夫面色凝重,放下了苏母的手腕,他起身整理了下袖子,抬手示意苏父到外室说话。
苏玥也跟在大夫后面,想要听母亲的具体状况。
“夫人突发心疾,忧思已久,这也不是一时的现象。只是这心病积重,便会伤身。”大夫耐心解答。
他面色迟疑,望了望苏学士的脸,但苏学士看向其他地方并不与他对视。
“不知苏老爷可知夫人的忧心所谓何事?您作为她丈夫,需得开导她,为她排忧才对。”
苏父被问得一头雾水。
他们一家几年前从京城返还故乡,远离朝堂纷扰,衣食无忧,哪有什么值得忧思的事儿。
刘婆站在门外听了个大概,她想到夫人做噩梦时总会喊到的一个名字。
她急忙走到苏父身边,捂着嘴低语了一句。
“老爷莫不是忘了玉髓儿。”
刘婆说得神神秘秘,引得苏玥偏过头伸长耳朵听。
苏父眉头紧皱,侧目望了刘婆一眼,眼风凌厉。
他冷笑着哼了声,这都是哪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值得他夫人记得那么久?
苏玥只听到个什么玉髓,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她直接开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苏父只说了句跟你没什么关系,语气都冷了下来。
苏玥不爱讨没趣的事,遂在母亲屋里安安静静待着,可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床外小塌上坐着,等母亲苏醒。
等待的过程中,她手撑着脑袋几乎要睡了过去。
忽的想到玄鹤子,他看起来神通广大,既能解了李桢元乱服丹药的毒,想必也定能帮母亲治好心疾。
她跳下了塌,当即派小厮去打听玄鹤子是否还住在城里。
次日下晌,雨花楼的二楼包间,是上次她和陆衍一起吃饭的那一个,八仙桌旁有一块五面的黑木屏风。
苏玥向玄鹤子形容了母亲的病症。
玄鹤子做了好事,既救了冯夕,又把李桢元这个将死鬼给拉了回来,不用再牵连宋洵了。
她带了很多钱,不管玄鹤子帮不帮得了她,她都会把钱给他。
她讲完后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眼风看见,玄鹤子从袖中拿出一方形檀木盒。
盒子四四方方在玄鹤子的掌心中,盖子掀开,里面是一颗比珍珠还大的白色药丸,散发出一阵花草的芳香。
只听他道:“这莲丹我只有一粒,有护心凝神的功效,便与你母亲服下吧。”
苏玥双手接过,她有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这药丸看起来甚是珍贵,道长便将它送予我了?”
玄鹤子点了点下巴,“我见你是有缘之人,以后我们也必定会再相遇。”
“真的嘛?您果然是神人,那日李府我见你变得凤凰,果真是像真的一样,虽然我也没见过真的。”
苏玥挠了挠头,极力回忆李府晚宴那次玄鹤子施展的幻术。
玄鹤子面色突然凝重,不像刚才那般轻松。
他说:“这与你母亲服用的丹药,乃特殊珍贵之材料制成,我现下也只有这一颗。”
听到他这么严肃的口吻,苏玥急忙问:“难道我母亲的疾病真的很严重么,那请问如果还能再制成这药,需要什么材料?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是可以去的。”
玄鹤子面色缓和,笑道:“倒不必如此着急,还需你母亲服用后才知效果。”
“观你印堂乌黑,眼下发青,想必家中最近有烦心之事。”
听了玄鹤子的话,苏玥才猛地记起之前也有个道人这么说过她。
大概意思就说她是个扫把星,她是这么认为的。
果然在那之后,她就没有遇到什么好事。
“除了我母亲的病,其他事情倒也不算严重。”苏玥闷声回应。
玄鹤子沉吟不语,片刻后才道:“这治疗心疾的莲药要入夏后才能炮制,如你母亲心疾仍未痊愈,你可以来江州苍玄观找我。”
江州正是大哥苏缘任职的地界,如果和爹说要去大哥那,她爹未尝不会答应。
苏玥心下松了口气,直点着头。
“道长您真是个大好人,这点就当作我家为道观修缮所赠的一点小礼吧。”
她把袖子里那一包鼓囊囊的荷包拿出放在桌上。
虽然只有五十两,但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苏玥本以为玄鹤子这种像是老仙的人,可能会对这银钱拒绝一番,没想到他笑着接过塞在了宽袍里,说了句多谢。
这一下倒是把她整的有点发愣了,她还准备了点夸人的话,等着他不收钱就来劝他,看来现在是用不着了。
两人在雨花楼门口反方向离别后,玄鹤子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苏玥的背影。
他眼神深邃,嘴角噙笑,默念了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
给母亲服用了玄鹤子的丹药后,不久母亲果然清醒了过来。
苏玥问她感觉如何,苏母只道神清气爽,没有杂念,精神好了许多。
这玄鹤子可真是个奇人,她也是才知道,给当今圣上的炼药的师傅,竟是玄鹤子的师弟。
怪不得像李知府那样平时见人都横着走的人物,都对他和颜悦色的。
还有一件事值得高兴的事是宋洵终于被衙门放了出来。
宋洵回府后,下人们暗地里相互讨论着,但并未声张。
苏父并未与宋洵相见,只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不知道这少年是否会对自己心生怨怼,但对于这次宋洵被抓,他的确是袖手旁观。
其实那李三死了更好,他一死,宋洵便也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不论是李家的亲事,还是宋洵的纠缠,都可以随着两人的死亡而终结。
一石二鸟。
他和那沽名钓誉的李知府也没甚好谈的,大不了他任期一满也就离开了安阳,交恶也就交恶。
转念一想,宋洵表面对书院里的人皆顺从,但内心阴暗,竟然私自制药毒害了别人的身子,也可谓是内藏奸邪。
这叫他怎么放心宋洵仍然留在家中?况且宋洵还敢觊觎他的女儿。
他宁愿苏玥真嫁给了那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李桢元,也不想她跟这么一个外貌温和,但内心险恶之人在一起。
苏玥这几日在母亲和宋洵的院子间跑来跑去,观望着两人的身体状况。
母亲那虽然苏醒了,但她终日捻着佛珠,也不多言。这倒叫苏玥格外怀念以往母亲念叨她的时刻。
苏玥坐在床外的小塌上吃着果脯,她实在是想问一下那日刘婆说的什么玉髓。
为何父亲听到这一东西,整个面色都不好了。
但是照母亲这个状况,苏玥定是不能问她的,万一这是个什么说不得的物什,母亲听到后又晕了过去,那就不得了了,玄鹤子也暂时只有这么一枚丹药。
思来想去,见母亲睡下去过后,苏玥出院去问刘婆。
“那日您和我爹说的玉髓是什么东西啊?”苏玥在院门边询问刘婆。
刘婆听后垂下了眼睛,眼珠子在看不到的地方翻来翻去。
她讪笑着答道:“那不是什么东西,是个人名字,换作玉髓儿。”
“人名?他怎么了。”苏玥问。
“她死了。”刘婆眼神飘忽不定,捂着嘴小声说。
“死了?什么时候,他是什么人?”
“这事儿说来话长,玉髓儿还抱过小时候的您呢。”
苏玥睁大眼睛,“抱过我?”
刘婆见苏玥这么惊讶,打了下嘴。
“唉,您瞧我这嘴,那时您还没满岁呢。”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见苏玥兴致缺缺的样子,便噤了声。
“哦。”
苏玥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只离开了苏母的院子,却撞见了李府来的管事。
李府管事抬头望了她一眼,他眉梢带笑,还特地打了声招呼,继续被小厮带着朝苏父的书房那走去。
李府管事莫名向她问好的时候,苏玥就觉得奇怪。
果然在几天之后,苏父就又来找她,提了关于她亲事的问题。
苏玥还像以往一般搪塞父亲,想找其他的话题糊弄过去,可这次苏父却明确和她说,李府已经派人向他发了聘书,打算正式向她家提亲。
“可是爹你之前不是也答应过我,不会让我嫁到她家的吗?您知道李桢元是怎样的为人啊,您怎的突然反悔要答应啊!”
苏玥顾不上什么礼仪大声道。
老早就拒绝了的事,即使拒绝了十万八千次,还要再来试探她。
她气得坐不住,站在前厅中央,直直地对着坐着的苏父。
“李家三番两次向我提出这事,皆被我不动声色拒绝了,但这次他家说,你为他儿求来丹药,两人之间缘分不浅……”
苏父话没讲完,苏玥直接打断:“谁和他缘分不浅,他就是一不学无术的登徒子。”
苏玥又回忆起之前在李府涟漪园的遭遇,气上心头,说了一大堆口不择言的话。
“您把我嫁给他,还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那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她愤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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