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赵叔叔,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啊?我就快要死了,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见他一面而已,我不相信那只是一个简单的梦,我一定要找到他,我不相信他只是我梦里的人。”

男人身上的病号服有着刺眼的蓝白条纹,他的双臂环抱着自己的小腿,整张苍白的脸都埋在了膝盖上,一束刺眼的白光打在那消瘦的背骨上,衬得他像是一只脆弱濒死的蝴蝶,欲展翅翱翔却因过于残破的翅膀而连连下坠,在深渊里隐去自己美丽的本色。

病床上的男人名叫江远,自从得了重病之后,便住进了这家医院,而也正是从那一天起,他开始频繁做着有关一个男人的噩梦,那男人在梦中的面容看不真切,所以每每梦醒,他都只能怅然若失地呆坐在病床上,使劲想要从那吉光片羽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他很急,因为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梦,如果不是因为看见那个年老的自己和爱人相互搀扶的画面,他不会挺到现在。

他已经活不到那样的岁数了,他心里清楚地很,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那样美好的人生他连片刻都没有体会到,所以他希望自己在死前能够见到那个人一面。

在断断续续的梦境中,他用尽全力,也只模糊记住了那些场景的样子,于是白日里趁医院的护工不注意的时候,他就会自己偷溜出去去寻找那些地方。

即使从来没有一次找到那个梦中的人,他也不曾放弃过希望,仍旧每天乐此不疲地重复着同样的行动,当然,也同样重复着被赵澜找到的命运。

赵澜是医院给他安排的护工,虽然他并不明白一个年纪看起来都能当他爷爷的男人为什么会选择护工这个职业,但是江远对他亲近的很,自然也就不曾计较过这些。

今日医生来检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赵澜还被单独叫出去谈了话,所以江远明白一定是自己的病情又恶化了,他得的是什么病来着?有些记不清了。

总之,是要人命的病,要不然,赵叔叔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地把他当瓷娃娃照顾,所以他没有多少日子了,一定要加快脚步才是。

“你就那么希望见到他吗?如果真的找到了以后,发现他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美好呢?你不会觉得失望吗?”

赵澜将洗好的水果一个个切块,煮过后放在保温的饭盒里,他站起身时,用力地锤了锤自己的腰,将口罩又往上提了提,不动声色地将枕头下的合照拿了起来,收进了柜子里。

“不会的,我在梦里那么喜欢他,看到他我怎么会失望呢?

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的,难道赵叔叔你没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觉得什么都比不上他的。”

江远手脚并用地开始比划着,似乎是想要穷尽天下一切美妙的词汇来形容那个人对他的意义。

他怎么会不爱他,这分明就是个悖论,梦明明是人类最真实意图的反映。

“有的,只是他不在了。”

赵澜的动作僵硬了一瞬,而后又坦然地继续说了下去,他扶着腰将垃圾桶上的袋子扎紧,用力的时候,似乎是要将那拉绳给扯断。

“赵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远无处安放的双手将床单搓出几个褶皱,他似乎是害怕面前的人伤心或者生气,总之,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害怕眼前人落泪,虽然他似乎记得自己曾经就看见过。

“没关系,你先休息吧。”

赵澜用干净的那只手安抚地摸了摸江远的头,而后转身朝着病房外走去。

而后在他摘下口罩的下一秒,舞台上的光终于聚焦在他的脸上。

那张苍老的面容分明就是合照里那个站在右侧笑的腼腆的男子,而梦往往都是记忆的延续。

“你觉得江远认出来赵澜了吗?”

“没有吧,最后他不是还要去寻找他的爱人吗?而且直到最后江远他都是以年轻的形式出现的,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恢复记忆。”

“那赵澜也太惨了吧,明明自己就陪在爱人身边,他却一直在找自己,这是什么爱人错过的戏码啊,我要给编剧寄刀片!”

“也不至于吧,你看在江远的梦里,他们俩所有相处的场景都能看出来两个人非常相爱,而且直到最后,就算江远已经不认识他了,他却还是害怕赵澜生气。

所以有时候爱是本能,就是那种不管重来多少回我的身体都会保留着爱你的记忆,认不认得出来其实也没有特别重要,也许这部剧想表达的就是这个吧。”

“但是我一想到江远会抱着自己一辈子没有寻找到所爱之人的遗憾死去我就好难受,而且赵澜甚至说自己的爱人已经死了,那不就是默认那个没有记忆的赵远不是他的爱人吗?

天哪,越说我心脏越痛,这也太惨了吧,唯一能安慰我的只有那个年轻赵澜的演员真的好好看,所以我真的看不得他落泪。”

“哈哈哈哈哈,你这也太墙头草了吧,开演之前你不是还说是为了王煜诚来的吗?怎么看完以后就换人了。”

“我们煜诚小可怜当然惨,但是那个他和那个小赵澜的回忆越是美好,我就越是难受。”

“我听说那个演赵澜的演员好像叫白杨,似乎是刚回国的,还没怎么演过话剧呢,没想到第一次就演的这么好。”

“真的吗!那从今天开始我就要成为他的第一个粉丝!他社交账号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就去关注一下!”

“啊?你真移情别恋了啊?那王煜诚怎么办?”

“哎呀,他不是还有你吗?再说了,他多的是人喜欢,不少我一个,好了,别说了,快快快,我打的车到了!一会儿回不去学校了!”

“哎!你轻点拽,我这衣服!”

……

杨树深吸了一口气,刻意放慢了脚步,跟在了两个女生后面,出神地听着他们对于剧情和人物的讨论。

白杨这回给她留的票在前排的中央,是视野最好的位置,舞台上演员们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十分清楚,真实演出的效果实在是与彩排完全不同。

即使她已经清楚了整个故事的脉络,但在江远赤着脚不断地在熟悉的场景里四处寻找的时候,她却仍为这样的画面流下泪来。

人的感动大约都是一些很微妙的东西,为某个瞬间流泪更是无法预料的事情,而赵澜在那个自己爱人编织的梦境里陪他演戏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是否也会因为那些只言片语而回忆起他们年少时那些场面,而后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重现,那些模糊不清的东西如此鲜活,剧中人似乎也只能可望不可即而已。

一个永远活在记忆里的人,和一个永远失去记忆的人的交错,谁痛的更多一些,实在是难说。

而杨树最喜欢的,则是整部剧最后的那个处理,在赵澜摘掉口罩的时候,江远似乎有所预感地注视着那张放有照片的柜子。

她知道,这是何导有意的一个处理,意犹而未尽,所有的故事就此定格,结局如何自有它自己的走向,观众也自然会有各自的理解,就如同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

而也只有这样的故事才能叫人刻骨铭心,这样看来,何导的功力还真是让人佩服不已,杨树注视着面前两个逐渐跑远了的女孩,这才准备掉头朝后门走去,却猛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这位观众怎么还没有回家啊?是在等人吗?”

“对啊,等我男朋友来接我来着。”

“这样啊,那你男朋友也太不像话了吧,居然让你一个人在寒风里站这么久,要不然你还是踹了他,考虑一下跟我在一起吧。”

杨树笑了笑,没有拆穿面前人这拙劣的演技,只顺着他的剧情佯装惊讶道,

“哎?但你看起来好眼熟啊,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刚才台上那个演赵澜的演员对不对!

你演的真的好好啊,赵老师,能给我签个名吗?”

杨树说着说着,便煞有其事地要从包包里翻出纸笔出来,却在下一秒被眼前的人一把拥进了怀里。

“错了哦,我姓白,可不姓赵,你可以叫我白杨,或者杨,这位美丽的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请问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累不累,今天演的?”

杨树埋在身前人的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闻到熟悉的味道的时候,这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看起来你这个看剧的比我这个台上演戏的还要累啊。”

剧院前门的灯光已经熄灭了,林林总总的人都在大院外面的那条街上等车。

隔着高高的台阶下,这条小路上黑的只有微弱的路灯的光,但也很暗,于是周围都变得安静,安静到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被放大,于是杨树想,其实我喜欢他,就这惊天动地的一秒,绝无仅有,无可复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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