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请问你是？”
白杨刚刚卸了口罩就被人给认了出来，现如今矢口否认和掉头就跑实在是不太现实，更何况，他本来也没有什么预备遮掩的，不过是怕给杨树添麻烦罢了。
于是这会儿他只是十分自然地松开了环在杨树腰上的手，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摆，将人往自己身后挡了挡，这才又换上那副公式化的微笑表情。
而显然，被他挡在身后的杨树反应过来以后，恨不得立马在眼前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场面真的好像早恋被班主任抓包，太丢人了。
“哦哦哦，那个，我和我朋友是您的粉丝，我们之前去看了您演的话剧《蓝海》，就是前段时间在上海那一场，您真的演的特别好，刚才我们在台下看到人的时候还以为是认错了，没想到真的是您。”
两个小姑娘手挽着手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似乎也明白在这种私下的场合里打扰别人实在是太过鲁莽，所以开口的那个女生一边说话，一边抬头看着对面人的脸色，直到确认白杨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耐的表情出现，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嗯，谢谢你们的喜欢了，也希望你们之后能多多支持何导的戏，多多支持话剧，毕竟再好的戏也需要有人去欣赏才是，我们之后在上海还有一部新剧叫《青红》，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帮我们宣传一下。”
白杨认真地点了点头，朝着面前两个十分紧张地正在等待他下文的女生微微一笑，抛出了个调侃而又不失礼貌的小请求。
“嗯嗯，回去以后我就发朋友圈动员大家一起去看，我身边好多朋友都很喜欢话剧的，就是上海演的还是太少了，老得飞来飞去去看。”
女生抱怨的话语惹得白杨轻轻笑了一声，风将湿透的头发吹了个半干，他将帽子重新又扣了回去，挡住了那双多情的眼睛。
“那个，我还想问一下可以合照吗，照片我们就自己留着，不会发到社交平台的，只是好不容易遇到您，平时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您看可以吗？”
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女生顺着她的问话一起点头，甚至煞有其事地就准备举起手指发起誓来，白杨被她们这番诚恳的问话弄得是骑虎难下，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杨树的眼睛，被人往前推了推，那便是替他答应了的意思。
“可以的，那我们迅速拍完，免得耽误你们回去的时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白杨将帽子递到了杨树手上，示意她带着芊芊往镜头照不见的地方站一站，这才随意扒拉了两下头发站到了两个女生为他空出的位置上，微微蹲下了身子。
“那个白老师，你这么早就已经结婚了啊？”
也许是他看杨树的眼神实在太过不同寻常，亦或者是这样一家三口的配置实在太过惹人遐想，总之，在女生的手机收起来之前，还是忍不住地好奇问了一句。
“还没有，那个是我们朋友家的孩子，只是恰好托我们照顾一晚上而已，”
白杨朝着杨树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上人询问的眼神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而后才转过头来解释道，
“还有就是你们如果之后回去要发什么帖子的话，最好不要提到我女朋友这件事情，我不太想她被人打扰，麻烦了。”
“嗯嗯，好的，我们知道了，但真的白老师你女朋友也好好看啊，你们俩是真的很般配。”
杨树打从上学的那个时候就是学校里面有名的校花，哪怕后来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利坚也仍是商院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而人们在并不清楚对方真实样貌的时候，总是会先入为主地以外貌作为评定标准，白杨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便挥了挥手，转头朝着杨树的方向跑去。
“是不是等急了，下回我肯定速战速决。”
跑过来的人这会儿才终于有所收敛地没有动手动脚，只是规规矩矩地站在台阶的下面，认错的态度十分良好。
“没有，芊芊想吃那边的桂花糕，我们赶紧过去吧。”
杨树将手机按灭塞回了兜里，而后挂在手指上的帽子被她反扣在了面前人的头上，身侧的小姑娘在话语间只捕捉到了桂花糕这个关键词，瞬间便从打了瞌睡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兴奋便要扯着杨树的袖子往小摊上跑去。
“怎么感觉你情绪不高的样子？不开心？不喜欢我和别人合照？”
排队的人寥寥无几，零零散散地站成一条歪曲的长龙，眼见着便要到他们了，而白杨却是一脸担忧地站在杨树的身后，说着便要去牵眼前人的手，却被杨树不动声色地躲了回去。
“不至于，我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更何况我要是因为这种事情不开心的话，那以后等你出名了岂不是要每天生上一百次气。”
杨树无谓地勾起了嘴角，自己也无从解释这种突然消沉的心情，也许是方才片刻的安静让她又不禁想起了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总之，夜晚的人们总是多愁善感的，而现如今她已经调整过来了，甚至可以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真的没生气？”
“真的没有，连生气的理由都找不到好不好。”
小姑娘自己一个人自力更生地选好了要吃的点心，临到付款的时候这才扯了扯杨树的衣角，打断了二人这段无意义的对话。
“好了，别说这么多废话了，赶紧付钱，这一晚上光叫我花钱了。”
杨树伸手接过还热腾腾的点心递到了小姑娘的手上，伸手推了白杨一把催他赶紧把手机拿出来，而后又往旁边站了站，蹲了下来。
“谢谢芊芊，姐姐不吃，你自己吃吧。”
杨树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柔然的发丝脆弱地让她不敢用力，像是抚过易惊的兔子一样，只虚浮地落在表面，收回手后，她又从包里抽出了张湿巾帮小姑娘擦了擦手，这才满意地将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
真乖啊，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只是可惜，她到现在还是认为自己没有抚养一个孩子的能力，至少她童年所经历的那些遗憾，直到如今，她也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全部弥补。
那么为什么要让一个注定会受伤的孩子出生呢，她做不到这么残忍，于是便只能妥协。
“付好账了杨老板，两位要是吃好了，我们就可以转战下一场了。”
白杨摇了摇自己的手机，低头时正好对上小姑娘滴溜转的大眼睛，糕点的碎屑黏在了嘴边，嘴里鼓鼓囊囊的东西还没咽下去，但似乎对他口中的下一场十分感兴趣一样，看着就要跳起来跟白杨来了个击掌。
“哎哎哎，等一下，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先喝口水。”
杨树说着就要将自己的保温杯给打开，温度不算低的水因为剧烈的晃动而洒了几滴在她手上，不出所料地，白杨伸手接住了像炮弹一样冲进自己怀里的小孩，将人颠了两下又稳稳地抱到了自己的胳膊上。
“芊芊坐好了，看姐姐能不能追上我们！”
“白杨！你死定了！”
徒留杨树一个人站在原徒劳无功地放下了句狠话，但她的脸上，却是半分没有生气的样子。
“哥哥加油！就要那个大熊熊！最大的那个！芊芊喜欢熊熊！”
白杨不知道什么时候瞥见了这个打枪的小摊，最上面放的那个奖品大熊看上去简直跟方才那个一模一样，于是抱着小姑娘就兴冲冲地往这里跑来。
而等到杨树紧赶慢赶追上来的时候，两人早已掏了钱，站到了台子最前头开始朝着最终大奖进发，于是杨树便又沦为了观众站在一旁。
她转过头去，粗略地扫了一眼台子上的奖品，在心里甚至由衷怀疑他们这群商贩找的应当是同一个进货商，兴许在其他摊位上应当也是与之大同小异的奖品，总归逃不了这些最吸引小孩子的玩意。
“杨树！要不要一起啊！我给你掏钱啊！”
白杨的口罩之后一直没有戴上，这会儿隔着人群大喊出声，清亮的声音没有了布料的阻隔显得是那么地富有朝气，脸上亮晶晶的汗珠也是热的，他用力地朝着杨树挥了挥手，将战利品高高地举起，看到女孩似乎愣神了的反应时，也只是转身和老板讲了几句话，便大步朝她的方向跑去。
“送你的，我枪法特别好，除了芊芊的大熊，我还给你拿了个迷你版，怎么样？你男朋友够酷吧？”
白杨将怀抱着爱心的小熊塞到了杨树手上，整个人还在喘着气，温热的呼吸如有实质，路灯的光打在头顶上在眼下落下阴影，而后便被眼前人一把搂住了脖子。
“亲一下。”
“啊？”
杨树不等得对面人回答就亲了上去，先是眼睛，再是鼻子，而后是脸颊，攀升至耳尖，每落下一个吻都能听到响声，实实在在，像是某种泄愤，又带着横冲直撞的爱意，最后一个吻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下巴上，离开时甚至还有未消掉的红印，杨树笑了笑，眼睛红了，有眼泪充盈，但一瞬间就倒流回去，她只是退回原来的位置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补偿你的，刚才不是没亲上？”
杨树指的是刚才被那两个女孩打断的那个索吻，意味不明的冲动有了合理的解释，她的笑意却并非到达了眼底，空洞洞的，像是如梦一般随时就会飘走的，可是灯光太暗，而此时的氛围又太好，所以直到杨树的手牵上来的时候，白杨也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芊芊应该已经玩够了，我们得赶紧去找她，要不然一会儿真把小孩弄丢了。”
白杨反手将杨树的手牵紧，又朝着原来的方向走去。
“哪里都能亲吗？”
“你说什么？”
越靠近人群中心，周围嘈杂的声音就越大，白杨侧过身子将耳朵凑近杨树，想要听清她的话。
“这里也可以亲吗？”
杨树伸出另一只手将他一侧的耳朵挡了个完全，骤然安静下来的氛围里他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子弹击穿气球的声音接连响起，是爆破声，连风都有呼吸。
“该放手了是不是？”
在说完这一句的下一秒，杨树轻而易举地挣脱了与她相握的那只手，而后迎面而来的小姑娘被她顺利地接在了怀中，
“姐姐快看！这是芊芊自己赢到的大熊！”
一切都恰到好处，严丝合缝到找不到任何疑点与纰漏，白杨对着转过身来的杨树后知后觉地笑了一下，上前将大熊从小姑娘的手里接过，忽略了心中的那丝异样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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