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劳心劳神,长秦拖着倦怠的身体上了朝,结束后却被皇帝留了下来。
寝殿内,顾顷一脸愁容地坐在桌前,拉着长秦也坐下,“皇姐,陈大人……不,陈久,审的怎么样了?”
“认了罪,但还有些不肯说。”
顾顷脸皱成了个包子:“哦……”
“怎么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好好交代,皇姐,要不就打他一顿吧,屈打成招,审完了咱们好准备过年!”
“陛下,”长秦打断他,“慎言。”
“朕……”顾顷一脸委屈,“朕是看皇姐连日操劳,心疼皇姐……”
好在老太监怀忠早已经把里外的人清干净,长秦笑了下,摸了摸他的头,“陛下这些话,但凡在外人面前说一句,都可能让臣得个蛊惑君主的罪名。”
顾顷顿时闭紧了嘴,不说话了。
“陛下是一国之君,不可如此妄言,不管有人没人,面对着谁,有些话都不能说,知道吗?”
“可你是皇姐……”
“臣更是臣子。”
顾顷看着对上她坚定的眼神,心里升起一股怨愤,“可在朕心里,皇姐永远是亲人,若皇姐只想做朕的臣子,定要如此疏离,那这皇帝朕宁可不做!”
长秦皱着眉,头痛不已,“陛下……”
顾顷看她揉太阳穴,顿时蔫儿了,“皇姐,朕是不是又惹皇姐生气了?对不起,是朕太没用了,总让皇姐费心……”
长秦叹了口气,“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勤加学习,往后会做得更好。”
“可若是皇兄还在,就不会如此……”
听到这话,长情揉太阳穴的动作生硬地停下来,心中猛地一疼。
顾顷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朕……朕,皇姐要不要吃点东西……”
“陛下也累了,休息吧。臣,先行告退。”说罢便起身离开。
“皇姐!阿姐!”
长秦没有停下脚步。
怀忠进来侍候,顾顷沮丧到:“是朕说错了话,是朕不该提的……”
“陛下也是无心,相信长公主不会在意的。”
顾顷可怜巴巴地看着怀忠:“怀忠,你替朕送送阿姐。”
“诶。老奴这便去。”
领路的小宫女听见脚步声,小幅度地回头看了眼,便停下了步子,“殿下,是怀忠公公来了。”
长秦这才回神,回头看了眼,便让小宫女先走,自己向那边走了几步,“你慢些。”
“诶。陛下让老奴来送送殿下,好在殿下脚程慢,再快些老奴属实是追不上了,老了老了。”
长秦扶了他一把,待他喘过气来才收回手,“也没有老很多,就是白了几根头发。”
怀忠笑了两声,落后她几步慢慢走。
“是我莽撞了,待会儿跟陛下说,我没生气。”
“是。”
“你最近身体如何?”怀忠历经三朝皇帝,不说长秦这一辈的许多王侯子孙,就是上一辈的,如今的王爷们,也有不少是他看着长大的。长秦年幼时就常跟在他身后,那时顽劣至极,闹得厉害了,每每都是让怀忠带着她。当年出宫建府,若说有当真舍不得的,便只有怀忠了。
“还好还好。”怀忠说话总是面带三分笑,但若是见惯了,便知道他当下的笑容才是带着满满的真心,“偶有些腰酸腿疼的,也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两人也不多说话,只是一问一答,像是同许久不见的家人叙家常,但长秦的心情却这样慢慢平静下来。
“前几日听小宫女们说,御花园的红梅开了,殿下何不改个方向,也费不了多少时候。”
“好。”长秦应了声,脚下转了个弯,往御花园走。
“从前我也总爱来这里,我记得这里有个假山,里面有个洞,我小时候总爱往里躲。”
“是,害得奴才丫头们找了一下午,殿下自己倒是在里面睡得舒服。”
长秦笑道:“儿时贪玩。”
他们走了没几步,突然听见一阵吵闹声,怀忠叫了声:“谁在哪儿?”
顿时一窝蜂跑出来一群孩子,见是长秦,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匆匆行了礼便赶紧跑开了。
“是几个世家子弟,今日来皇后娘娘宫里拜见的,怎么都聚在这里……”
他话音未落,一个身影突然从假山后冲出来,眼见着要撞到长秦。
怀忠:“谁!”
那是个小孩儿,身量不高,体格瘦弱,还在发抖,双手捂着脸。长秦矮下身来,想掰开他的手看看,却没想到这孩子力气不小,又死活不放,她怕伤了小孩儿,便不再用力。只柔声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那小孩儿只捂着脸不答话。
“殿下问话,小公子是哪家的?”
“我……不是哪家的……”
那声音稚嫩,却有点哑,长秦皱起眉,“受伤了?手拿开我看看。”
“我不。”
怀忠:“这可是长公主殿下,不可无礼。”
听见这句话,小孩儿的手似乎松了松,小幅度地抬起头,透过指缝看了眼,“长公主……殿下?”
“我是。你大可以放下手来看。”
小孩儿终于愿意放下手来,却不想被他挡住的,原来是一脸的青青紫紫。看着只有三四岁的孩子,脸上都是伤,额头上还有一个鼓起来的包。
长秦看得脸色骤冷,小孩儿却两眼放光地看着她,“是收复北境七城,大败狄军的长公主殿下?”
怀忠在后面诶呦了一声,长秦却没有在意:“我是。那你呢,你是谁?”
“我,我是……”他似乎有所犹豫,转身想跑,却被长秦一把拉住,“我告诉了你我是谁,你就必须告诉我你的身份,这是江湖规矩。”
小孩儿似乎被她话里的“江湖”二字激励了一下,但还是没立刻开口。
“殿下,这是三皇子。”
长秦闻言一愣,看着猛然垂下头去的孩子,“三皇子?灵越?”
小孩儿绞着手指不说话。
“是谁敢伤皇子?”这话里的冷意已经很明显。
“越儿!越儿!”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拐过转角后猛然停下,长秦抬头,看见一个宫女站在不远处,看见长秦的瞬间扑通跪了下去。“殿……殿下。”
顾灵越跑过去抱住了宫女,“姑姑,我没事……”
宫女听见这称呼立刻发起抖来,很小声地说:“殿下,别说话!”
长秦走近,宫女浑身颤抖地解释:“殿下,三皇子还小,只是跟着小宫女一起叫我姑姑,绝不是有意……”
顾灵越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殿下,自己应当叫姑姑。
而长秦只是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你,你是淑妃身边的人。”
“是……奴婢,奴婢司晴,是淑妃娘娘的贴身宫女。”
长秦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去吧。”
司晴连忙拉着顾灵越走了。
怀忠走上来:“殿下……”
“我记得曾有人说,三皇子痴傻,且怕生,所以自他出生以来,我没见过他几面。”顾顷一共三个孩子,大皇子顾灵允资质平平,二皇子顾灵钧体弱多病,三皇子顾灵越……
“淑妃娘娘生下三殿下后没几天便走了,因此三皇子一直被视为不祥,陛下对皇嗣又向来不关心,不怎么管这些事,想来,三殿下是过得不太好的。”顾灵越出生时顾顷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哪有闲心照顾其他孩子,要不是大臣们催,他当初都不愿意纳妃,更别说生养皇嗣了。
“还只是个小孩儿。”长秦知道自己管不到深宫,也只能交代一句:“你有时间就跟陛下提一提,让他上心些。”
“诶。”
长秦还未行至宫门,便有个小太监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殿下!长公主殿下!”
怀忠拦住他:“做什么这是,慌慌张张的……”
“殿下……刚有大理寺的人托我传信给您,说……说,说陈尚书,死了!”
宫门处,向野已经在等着,长秦一出来便跟了上来。
“陈久死了?沈清不是亲自守着,还能让他死了!整个大理寺那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长秦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频繁地生过气了,现在实在是头疼不已。
“是自尽。”向野说,“他的牢房没人能靠近,但有人闯进来劫他儿媳妇的狱,闹得很高调,之后不久陈久就撞了墙,很快咽了气。”
长秦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俞玄庭。”
丞相府。
封尘推开书房门,向站在窗边的男人跪下:“大人,人已经死了。”
“好。退下吧。”
封尘犹豫片刻,问了句:“大人,私库里的钱?”
俞玄庭轻笑:“拿去给他们分了。”
“是。”
大理寺,长秦走近去,迎面遇上沈清。
“那个孕妇……”
“在那里,没被带走。刺客根本就没能靠近牢房,被抓住后服毒自尽了。俞玄庭这个老狐狸!”俞相知道陈久最在意的是什么,派死士来闹,就是为了让陈久知道只要他闭嘴,那他陈家就还有可能保下一丝血脉。而最安分的,就是死人,所以他根本没时间多想,只能以死明志。
这一招空手套白狼,真是让俞玄庭玩活了。
沈清自责:“是我办事不力。”
“不全是你的错。”长秦揉着眉心,“陈南思呢,他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有用的,陈久似乎不愿意他牵扯进来,跟他说的很少。”或许是知道自己深陷泥潭,所以想尽可能保全家人吧,却没想到,不归路就是不归路,害了自己也害了身边人。
长秦觉得很是疲惫。和俞相斗了这么些年,你来我往,一直没个结果。其实她心里知道对大许朝堂来说这是最好的情况,但还是难免有些倦了。先帝一句“制衡”,让她这么多年陷于阴谋诡谲中不得脱身,“大战狄军,收复城池”的长公主像是前尘梦影一般成为过往,不见踪影。
有时候她都怀疑,到底是俞相玲珑心思,还是先帝的先帝的在天之灵看着她,不许她后退?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写折子给陛下告罪。”
“别写得太实诚,就说陈久畏罪自杀。”
“嗯。”
长秦放松了下身体,转身往门外走。
回到公主府时已经是傍晚了,鱼若迎出来,“可算是回来了,事情结束了吗?”
向野向她递眼色,但长秦先开口了:“算是吧。给我弄点吃的,吃完让我睡一觉,谁也别来打搅我。”
“是。”
向野跟着长秦,“现在怎么办?”
“让我安静一会儿。”
“是。”
长秦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鱼若来叫她上朝,伺候梳洗的时候长秦问:“今天什么日子了?”
“腊月十二,怎么了?”
“没什么,和某人做了个约定,还有三日便到期限了。”
来啦!祝看到这里的小伙伴都拥有美好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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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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