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搅局

文茵见他要外出,连忙唤住:“哥哥,眼看已近午时,转眼便是用饭的时辰,怎的还要出去?”

沈澈闻言,手下一顿,略显诧异:“竟已这般时辰了?”略一沉吟,暗想:“若那小厮果然是她,未到申时定然也难以回府。不如先行用饭,也省得小妹生疑。

那些采办小厮多在街市流连,迟些去寻,料也无碍。”

遂向文茵道:“今日早起,腹中有些空落,不如将午饭提前些安排了罢。”

文茵应了声,便自转身往厨下张罗。

初时,幺弦刚来到沈家门前,正好瞧见沈澈从楼梯上下来。尚不及呼唤,他便已自快步入了内院,与那两个媒婆站在侧门内说话。

幺弦不敢靠得太近,可又听不真切,心里着急,便悄悄绕到门前,蹑手蹑脚挨着墙根,竖起耳朵细听。

谁知竟听到沈澈自称“早年娶过一妻,不幸病故”之语。

幺弦闻言,心头猛地一沉,霎时乱了方寸,慌忙中袖口一带,竟将藏在袖中的一小袋珍珠扯落,珠子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她也顾不上去捡,只胡乱抓起布囊,转身就跑。

她一路跑,心头又气又乱,不由想起前些天文茵病时,曾撞见沈澈与那位艳名在外的绣娘“一枝春”在茶楼雅间私会。

彼时他二人言笑晏晏,如今想来,沈澈这般相貌人才,身边又怎会缺女子环绕?

越想越气,她忍不住低声骂道:“果然是个浪荡成性之人!”遂失魂落魄地出了巷子,也不知奔了多远,冷不防一头撞进一人怀里——她惊惶抬头,发现竟是唐衍。

唐衍见是幺弦,且作小厮打扮,甚是惊讶,忙将她引到道路一旁,低声问道:“谢小姐怎在此处,怎的还如此打扮?”

幺弦正在气头上,反问道:“你不在乐房排练,为何也在此闲逛?”

唐衍答道:“如今府中排演已毕,乐房有几位同谊邀我去前面酒肆小酌,庆贺一番。”

幺弦心不在焉地应了句:“你倒是尽职……”

忽然间,她想起唐衍似对文茵颇有好感,再念及沈澈今日那番话,顿觉文茵先前与她坦白之事也假的,只道他兄妹二人这般欺心,心下气恼更盛,她暗思:“这兄妹俩如此欺瞒,我今日何不将实情告知唐教习,也免得他日后继续被蒙在鼓里,徒增伤心。”

于是她对唐衍道:“你可知文茵姐姐早已成亲了?”

唐衍大惊:“怎会有此事?绝无可能!”

幺弦急道:“我骗你作甚?我方才从他家出来,亲耳听她兄长与那媒婆说的,说文茵早已嫁人,她夫君不日便要来接她回去!这还能有假?”

唐衍见幺弦今日举止反常,衣着古怪,说的又是这般没头没脑的话,心下疑虑更深。

他素知这位千金小姐性子跳脱,行事有时出人意表,便不欲与她多纠缠,只敷衍道:“此事是虚是实,尚难断定。且待我应酬完毕,晚些自去探问。” 言讫,匆匆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幺弦自觉无趣,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了半晌,渐觉腹中饥饿,便想寻个饭庄用饭。

她下意识伸手向随身布囊中探取,这袋珍珠自那日遇险后,为图轻便又不惹眼,她每次偷溜出府都会带上,权当银钱使用。

虽方才慌乱中遗落了几颗,好在囊中尚有剩余,她也不甚在意。

正要举步向那饭庄行去,却又想起自己眼下是一身小厮打扮,若贸然进入饭庄,结账时掏出珍珠,难免引人疑心,平白惹事上身。

“嗯……”想到此节,她只得再次探手入囊,摸索半天,才摸出几枚不知何时随手丢进去的旧铜钱。

望着那几枚寒酸的铜钱,幺弦无奈,只得到街边一个馒头摊前,买了几个馒头勉强果腹。

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愈发气闷。

饭罢,待幺弦行一步,懒一步,慢慢挪至与那几个小厮约定会合之处时,已近晡时。

众人早已等得心焦,见她出现,连忙围拢上来,压低声音道:“小姐可算回来了!真真急煞小的们了!时辰不早,得快些回府才是。”

幺弦平日出门必乘轿辇,何曾走过这许多路?此刻早已是腿脚酸软,步履维艰。

众人见她行走艰难,只得簇拥着她,半扶半架地步到公主府侧门。

守卫例行盘问,一众小厮心皆提到了嗓子眼,忙不迭悄摸塞了些银钱过去,陪着笑脸道:“他不慎跌了一跤,伤了腿脚,行走不便,还望哥哥行个方便,多多担待。”

幺弦只低着头,含糊应声。

那守卫本就惫懒,如今又得了好处,自然懒得深究,挥挥手放他们进去了。

进得府内,行至后院僻静处,小厮们如蒙大赦,四散离去,各自复命。

幺弦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往回走。

不觉间,竟行至公主所居的殿阁附近。

恰在此时,她一眼瞥见早上在沈家门前纠缠的那两个媒婆,正从公主殿中满面春风地走出来!

幺弦心下大疑,暗道:“祖母一向深居简出,怎会召见这等市井媒婆?”她悄然闪身躲至廊柱后,待那二人行远,便轻手轻脚地登上殿前台阶,凑到门缝边,屏息向内窥探。

只见殿内,乐智公主眉间微蹙,与那刘总管道:“前日景成忽然来此,道欲求娶那沈家女子为侧室。本宫先前一时戏言,曾应允他可成全一桩心愿,如今倒不好推却。今日遣了媒人前去探问,不料那沈氏竟早已婚配。待景成来时,却该如何向他分说?”

刘总管躬身应道:“殿下且宽心。景成公子素来明理,必不致埋怨殿下。届时但以好言宽慰,日后另择淑女为其婚配,时日久了,自然便淡了此念。”

公主轻叹:“既要门第相称,又要合他心意,这般姻缘谈何容易?他平日独与弦儿相善,若能与弦儿结为连理,倒是良配……”

幺弦在门外听得此言,如遭雷击,惊得一时站立不稳,慌忙后退时脚下微滑,险些跌下石阶,幸而及时扶住廊柱。

殿内刘总管已然警觉,扬声喝道:“何人在外窥探!”当即唤来门口守卫。

幺弦忙整衣现身,呼道:“莫动手!是我……”她步入殿内行礼道:“祖母万福。”

乐智公主抬眼见她一身小厮打扮,心下已然明了,却故作诧异道:“你父亲分明禁了你的足,怎的还这般模样在外走动?”言语间并无斥责之意,反带几分纵容。

幺弦顺势偎近公主身侧,挽着手臂娇声道:“祖母明鉴,弦儿整日困在殿中,那般沉闷,我哪里受得住?若不乔装出去透透气,只怕要憋出病来……”

公主轻点她额角,笑叹:“痴儿,今年已值二九韶华,也是快要出嫁的年纪了,怎还这般稚气?”

幺弦将脸颊轻贴公主肩头,软语道:“弦儿才不嫁人,愿终生侍奉祖母左右。”

“傻孩子,”公主抚着她手背温言道,“祖母年事已高,岂能护你一世?还是早日为你觅得良人托付终身,祖母方能安心。”

幺弦连连摇头:“祖母方才还说弦儿稚气未脱。这世间繁华尚未看尽,何谈婚嫁?”

公主眸光微转,缓声道:“若非我暗中周旋,你父亲早将你许了人家。依我看啊,你表哥景成温良知礼,又是郝侍郎嫡子,倒是良选。”

幺弦倏然变色:“他是我表哥,怎可为配?!”

公主含笑解释:“他是你曾祖表弟之重孙,算来早已出了五服之亲……”

刘总管亦在旁附和:“表亲联姻自古有之,老奴观公子对小姐颇多照拂,未必无意。”

公主颔首道:“且试问景成心意。若他亦有此意,便由你去与丞相分说。”

刘总管忙应:“郝侍郎与丞相素来亲厚,对公子更是青眼有加,此事必成。”

幺弦听得此言,忆起曾撞见郝章虐打侍婢的狞恶之态,只觉胸中翻涌。当下再难忍耐,冷嗤一声,拂袖便走。

公主望着自家孙女愤然离去的背影,无奈轻叹:“这丫头……”

幺弦一路疾走,奔回自己寝殿,胸口仍因气愤与慌乱而起伏不定。

众侍女见她面色不豫,鬓发散乱,忙上前关切询问。

她却一言不发,既不更衣,也不答话,径直走到窗边榻前坐下,怔怔出神。

心中思潮翻涌:“祖母向来待我如珠如宝,百依百顺,今日为何竟说出这等话来?

难道我一个嫡亲的孙女,还比不上他那远房的旁系表孙?祖母当真是年事已高,糊涂了么!”她越想越觉委屈,贝齿紧咬下唇。

沉吟半晌,一个念头蓦地闪过,顿觉心寒:“是了,是了。想来因我是女儿之身,到底不如那男丁贵重。原来在祖母心中,表哥才是那心尖上的人!”思及此处,一股倔强之气油然而生。

她倏然起身,打开箱笼,收拾起那些轻便衣物和贴身细软,动作间带着决绝,又暗忖道:“既然此地已无我容身之处,不如离去!”

恰在此时,青竹端着茶盏进来,见她正在打包行囊,惊得险些摔了茶盘,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袖急道:“小姐这是要做什么!莫非……莫非要离家出走不成?”

幺弦将包袱利落地打了个结,决心已定,便压低声音道:“父亲为防我偷溜,在府外增派了不少守卫。但昨日、昨日那小厮与我透露,府邸东北墙角荒草丛中,有一处废弃的狗窦,大小恰容一人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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