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送药

董嫂见到正主,脸上调侃的笑意更深了些,但对文茵道:“既然你们事忙,我也不好再多作叨扰了。”说着,便作势告辞。

沈澈出声留人,温和道:“董嫂来寻文茵可是有何要事么?”

董嫂赧然,讪笑着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文茵前日赠我的那个避毒香囊,气味清雅,也甚是有效,我想自己学做几个,叫我家那几个小儿佩在身上。只是不知用了哪些香料、分量几何……方才见文茵在此,故来贸然讨教。”

沈澈闻言,便顺势对文茵道:“既如此,你去教教董嫂。至于这碗药,我端去与谢公子便是。”说罢,不待文茵言语,他已自端着药碗向庭院走去。

董嫂瞧出沈澈那比平日略显急切的步子,再回想他方才刻意打断文茵话语的模样,又用袖口掩了掩嘴,凑近文茵低笑道:“我看呐,你哥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药’哦……”

沈澈缓步来至东厢房前,轻叩房门。

房门内有人应了一声,却只慢慢开了一条门缝,缝中露出“青竹”略显警惕的脸——见沈澈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这才侧身将人让进屋内。

沈澈步入室内,见纱帐低垂,料谢贤还卧床未起,便将药碗轻放在桌上,道:“谢公子,我家小妹天还未亮便为你熬了这幅滋补的汤药,公子还是趁热喝了吧。”

谢贤清嗽了几声,以示回应。

“青竹”连忙转入帐内,小心地将被褥往里面推了推,扶起谢贤,为她披上一件外袍,这才让她靠坐在床沿。

之后又到沈澈面前,替谢贤道了声谢,方才端起药碗,小步行至床前,舀起一勺,仔细吹凉了递到谢贤唇边。

谢贤闻着浓郁药味,微皱眉头,侧头深吸一口气,方捏着鼻尖,极其勉强地啜了一小口,随即眼中闪过惊诧。

“咦?”她眨眨眼,又细细回味了一下,“竟然……不苦?”她忍不住转头看向帷幔那侧的沈澈,好奇道,“这其中加了什么药?竟没有苦味,反而有丝丝甘甜……”她放心地接过碗,低头饮了一大口。

沈澈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平淡无波道:“四物汤。专补女子气血亏虚……”

“噗——!”话音未落,谢贤口中药汤已尽数喷了出来,淋了自身满襟满裳,呛得连连咳嗽,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公子!”“青竹”惊呼一声,慌忙抢过药碗,手忙脚乱地四处找寻布帕。

沈澈强压下已到唇边的笑意,故作关切道:“谢公子何须如此大惊小怪?这四物汤有补血调血之效,原也止非女子可用。且我家小妹怕公子口苦,还特意加了些红糖调味……”

他啧啧叹息,“这般好物,如何便糟蹋了?”

“唉呀!沈郎君你可少说几句吧,我家公子都这样了……”“青竹”急得团团转,“目下又无衣物可换,可如何是好?”

沈澈早知谢贤无衣可换,于是慢条斯理地吩咐:“青竹,去寻沈管事到东边库房,取一套我往日未上身的旧衣来给你家公子更换。”

“青竹”点头,懵懵地出了房门,自去寻沈管事。

支走了如同无头苍蝇般的青竹,室内霎时只剩他们二人。

沈澈淡然起身,抬手掀开轻薄的帷幔,看着药汁淋漓,衣襟微敞,甚至因慌乱而露出一点胸前缠布的狼狈“谢公子”,眼底掠过一丝极难觉察的戏谑。

谢贤察觉到他的目光,忙拢了拢胸前衣襟,眼里满是戒备。

沈澈微微一笑,语气格外“诚恳”:“公子还是尽快脱下这身湿衣为好,免得受凉,病上加病。”说着,他竟俯身伸手,作势要去解谢贤的衣带。

谢贤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往后一缩,双手死死护在胸前,声音都变了调:“不、不敢劳烦沈郎君!我…我自己来!”

可她哪里敢真脱?手指颤巍巍地在衣带处磨蹭,动作慢得如蜗牛爬一般,一心只盼着“青竹”能脚底生风赶紧回来!

沈澈岂会不知她那点心思?他强忍着笑意,故意蹙眉,一脸担忧道:“公子可是病体未愈,手上无力?还是我替公子脱下吧。”

见谢贤闪躲着几乎要缩进床角,沈澈挑眉:“你我皆为男子,公子无须介怀。”手又往前探了几分。

“还…还是叫你家婢女来!”谢贤慌不择路地高声道,后又自觉反应过激,软声道,“如此劳烦沈郎君,在下实在于心不安……”

沈澈面露难色,叹口气:“可惜寒舍仆婢稀少,眼下实在无人可遣用……”

“那叫你妹妹来!”谢贤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澈终于再也忍不住,侧过头去,肩头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才转回来,脸上摆出一副极度震惊又正气凛然的模样:“谢公子何出此言?我家小妹是个女子,怎能来服侍你这个‘外男’?这……这于礼不合啊!”

谢贤闻言,羞愤欲死。

好在物极必反,谢贤恼羞成怒,把心一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沈澈,趁他站立不稳,一鼓作气,一直推他出了房门,“啪”一声将门闭上,冲门口喊了声:“滚!”

她自小娇养,哪里受过这气?

这笔账,她算是记下了!

沈澈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那扇门板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摔上的。

他愣了一瞬,非但不恼,反而抬手摸了摸挺直的鼻梁,低低地笑出声来,眼底漾开几分意犹未尽的兴味。

“哥~玩儿脱了吧?”沈文茵不知何时从墙角跳了出来,满脸的幸灾乐祸。

“你怎的还不回去服侍舅姑?”前几日去信叫她回来过个端阳都是百般推脱,口口声声要服侍舅姑,怎的才来了几日就乐不思蜀了?

沈文茵笑着一字一顿道:“不是你叮嘱我——”她咳嗽一声,捏着嗓子,“‘你要好生将‘谢~公子’调养得当。’我这是谨遵兄命,岂敢违背?”她突然不急着回去了,想多留几日看戏~

沈澈见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蓦地笑着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家小妹的脑袋,将她梳得整齐的发髻瞬间揉成乱糟糟一团!

沈文茵挣扎着正要去护,沈澈却已收手,留下欲哭无泪的文茵,潇洒离去——嗯,笑容果然会转移。

自那日被沈澈用一碗“四物汤”戏弄,已过去两日光景。

谢贤整日窝在厢房里,宛如被人踩了尾巴又无处伸张的狸奴,只是坐立难安,长吁短叹。

眼看着窗外日升日落,光影移转,她却连门槛都懒得迈出去,一颗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煎熬一般。

其间,那管灶婆子来送饭时,她也曾旁敲侧击,问及沈澈行踪。

那婆子只是憨笑摇头:“老身只管烧柴做饭,哪里会晓得郎君行踪?”

待到沈文茵端来调理身体的汤药时,谢贤又忍不住试探。

沈文茵眨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眼,更是滴水不漏:“哥哥近来事务繁忙,怕是冷落了谢公子,公子莫怪。”她说话甚是体贴,还主动提出,“公子若有急事寻我哥哥,文茵可代为转达。”

谢贤闻言,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她心里暗自懊恼:当日是自己情急之下将人轰出门外,此刻若再主动求见,倒显得自己先前的恼怒无理,更有几分“以客欺主”的心虚。

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拉不下脸面来。

可接连被“晾”了两日,实在憋闷得紧,这种焦躁感屡屡浮上心头,几乎要将人折磨疯!

“不管了!还是取回娘亲的遗物要紧。”谢贤拍案而起,将一旁昏昏欲睡的“青竹”猛地惊醒,差点儿滚落到地上。

“小姐……”“青竹”揉着朦胧的睡眼立起身,低低唤了一声。

“如月,我们取回玉佩便回家!”

“小姐可是想到法子取回玉佩了?”

谢贤轻叹口气:“人在屋檐下,少不得要拉下脸来,笑脸相待啊……”便对如月吩咐道,“你去寻沈澈的妹妹,叫她转告她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请沈郎君务必赏脸。”

如月得令出门,不一会儿便转来回话:“沈娘子说郎君明日卯时三刻在园庭的小亭之中,可与谢公子一叙。”

谢贤闻得此语,顿时觉得一块石头落地,胸口宽松些许,便叫如月伺候她梳洗了,早早卧床睡下,以待来日。

是日清晨,东方泛白,窗外花草上尚坠着几滴露珠,谢贤便匆匆起床洗漱了,只身前往。

到了园中,远远便见小亭四角飞檐下,沈澈一袭青衫,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一张石桌前烹茶品茗。

晨光将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倒有几分闲云野鹤的雅致。

沈澈见谢贤走近,便抬手招呼她坐下,顺手取过茶壶缓缓为她斟了一盏清茶,热气氤氲。

谢贤哪有心思品茶?她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倾身问道:“沈郎君,那玉佩……可带来了?”

沈澈眉梢微挑,似是讶异她的直接,右手不急不缓搁下茶壶,摊开左手:“可是此物?”

只见一块双凤环抱的羊脂白玉翩然卧在掌中,其玉质温润莹透,雕刻精致,这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宝贝玉佩么?

谢贤眼眸一亮,几乎是弹起身,伸手便欲夺回!

岂料沈澈似乎早料到她有此一举,手腕一翻,那玉佩便灵巧地没入他的袖中。

他本人则顺势微微侧身,轻而易举避开了她伸来的手,随即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仿佛方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交锋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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