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悬在永影之森的上方，从森林边缘望去，月亮每天都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又大又亮，无论刮风下雨，日日如此。
惨白的月色里，几位蒙面黑衣人站在小道上。几名偷偷摸摸的村民匆匆走在格温前面，格温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跟着他们走。
“龙神大人。”村民抓着黑衣人的手乞求，“请再给我两瓶药吧。”
黑衣人不为所动，格温听见对方用嘶哑的声音说：“龙神大人赐下魔药，只是为了将你从过去的苦痛中解救出来，你已经做过美梦了，却还想着继续滥用。你已经不符合魔药的条件了，我不能给你。”
刚才还苦苦哀求着的村民顿时露出凶狠的眼神，说：“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就差两瓶！就差两瓶！”村民血红着眼，掐着对方的脖子，大喊，“我离完美的未来就差两瓶！”
砰！
突如其来的巨大响声让格温身体一抖。
村民倒下的躯体还散发着淡淡的魔法色之光。在月光下，神圣又恐怖。
黑衣人嘶哑的嗓音响起：“下一个。”
有了前车之鉴，没有人再敢造次，他们一个个安静地从黑衣人手中取走药水。格温硬着头皮随着队伍移动。
很快就到了他。
“新来的？”黑衣人打量了一下格温，问道。
格温低着脑袋点点头，忽然，他又想起自己要记住黑衣人的脸，于是硬顶着莫名的恐惧抬头和黑衣人对视。
这一看，格温差点大喊出来。
黑袍下，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冷静地看着他。这是恶魔的标志。
黑衣恶魔笑了一下，说：“拿好你的药，睡前喝掉它，你还会再来的。”
格温拿过药瓶，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跟着前方的村民离开，一直回到霍奇森的住处，他的手还满是汗。
他急促地敲门，霍奇森把门打开一点小缝，放他进来。
“你应该和艾格妮丝学学正确的敲门节奏。”霍奇森抱怨。
“我下次翻墙进来。”格温从门缝中挤进来。
院子里，艾格妮丝正在拉伸，西奥多拉坐在椅子上，正在教珍下棋，珍紧皱眉，瘪着嘴。一行人都没睡，整整齐齐地等着格温的结果。
上次讨论后，格温觉得由自己出面拿药是最合适的。霍奇森不行，珍年纪太小，西奥多拉是恶魔，艾格妮丝是重要的战斗力，而且保不齐有认得王国第一骑士的逃犯，还是格温去最稳妥。
格温把那瓶颜色诡异的药水放在桌子上，说：“药就是这个。但比起这个效果不明的药，还有更严重的事。”
几人齐刷刷看着他。
格温把整个过程讲了一遍，包括村民口中称呼的龙神，那个突然发疯的村民，有着恶魔眼睛的黑衣人，还有黑衣人最后略显怪异的嘱咐。
“看来这件事和你要找的龙还有关联。”霍奇森摸着下巴，“恶魔倒是意料之中，其实永影之森里的恶魔比想象的多，只是他们很少出来，也没有大规模袭击过。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但就是源源不断，出现，消失，出现，消失。”
“药拿就一次就行。你下次别去了，听那恶魔的话，对方可能已经盯上你了。”艾格妮丝有点忧虑。
“霍奇森，你要多久分析出这个药的用途？”艾格妮丝问。
“我可不是神，我会拼尽全力，但根据经验，最快也要三天，这还得是一切顺利的时间。”霍奇森叹口气，抓抓自己更凌乱了的卷毛。
三天不算长也不算短。
“我也会再去寻找一些线索。”艾格妮丝说。
“格温，你和珍这段时间就不出门了，在家里照顾好珍。”艾格妮丝看向格温，“霍奇森的这座房子很安全。”
“格温，你可以和我一起来分析魔药。”霍奇森对格温一笑，“你草药学分数可是第一，有你在，我们肯定能更快得出结果。”
空气尴尬了一瞬。霍奇森作为毕业后一面也没见过的不熟的同学，根本不知道格温失去了魔法感知的事。
“嗯，哦，我……我应该帮不上忙……”格温吞吞吐吐，明明已经失去魔法感知这么久了，但真正把这件事说出口还是很困难。
“啊？为什么？”霍奇森瞪大眼。
“因为我……”格温想要装作轻松地把真相和盘托出，但话到齿间又开始发黏。
“他毕业后一直在专注研究恶魔学。”西奥多拉拍拍格温的肩膀。
霍奇森有点惊讶，但又很快把这些抛之脑后：“噢，你当时草药学成绩那么好，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成为魔药的专家呢，不过研究恶魔也挺有前途的。”
格温低着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看起来有点垂头丧气的意味。
夜深了，大家各回各房去休息，霍奇森把药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格温站在门口，对霍奇森说：“晚安。”
一进房间，格温立刻卸了力气，扑倒在床上。他把头埋进枕头里，呼吸受阻，心也闷闷的。
“六十七号，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恶魔。”格温有气无力地说。
西奥多拉关上门，又走到窗边拉上窗帘。
蜡烛的光照在室内暗淡昏黄，西奥多拉随手一挥，烛光明亮了几分。
“你说我为什么说不出来呢？”格温自言自语，“我已经变成废物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见到往日的老同学却难以启齿？”
“说不出来的话不必说。”西奥多拉轻声细语，“你的魔法感知也许还有恢复的一天，一些未来也不会见面的人不必详细告知。”
“谢谢你的安慰。”格温把自己翻了个面，望着天花板，“虽然我还没见过有人能从禁术的后遗症中恢复如初。”
西奥多拉走到格温身边，俯视着格温，问：“你当初用了什么禁术？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格温眨眨眼，说：“人总会有点失误嘛……”
西奥多拉很想反驳出口。格温当年在魔法学院的成绩很不错，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天赋有多高，更多是因为他很细心，所有与魔法相关的操作都很仔细。如果真的有人出现失误，那人不可能说格温。
他皱眉：“你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格温看了西奥多拉一眼，双眼放空，大脑也放空。
格温又开始恍惚了，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累了。
于是他卷起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缩在床边，假装已经要睡了。
西奥多拉找了个角落坐下靠着墙闭上眼。
第二天上午，刺眼的阳光晒醒了格温。格温睁开眼，房间里空空荡荡，西奥多拉居然不在。
他洗漱好换好衣服走出门，看到院子里，西奥多拉正推着珍荡秋千。如果忽略西奥多拉的恶魔身份，这个场景会非常温馨。
看到格温后，西奥多拉走过来，问：“睡得好吗？”
格温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问：“挺好的，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西奥多拉说：“马上中午十二点。”
格温为自己的懒惰感到愧疚。
“艾格妮丝回来了吗？”格温又问。
“艾格妮丝姐姐还没有回。”这次是珍回答的。
“我来做饭吧。”格温伸了个懒腰，转身走进厨房。
自从失去魔法后，他可是事事都自己亲手干，做餐吃食没什么难的。
霍奇森在厨房里堆着一捆捆认不出名字的草木，但恐怕都和魔法有所关联。格温避开这些不认得的草木，找到一些常见的食材做了一餐饭。
西奥多拉可以不吃饭，珍也不挑食，几人都吃得干干净净。格温给艾格妮丝留了一份，然后把另一份送给还在实验室加班加点赶进度的霍奇森。
霍奇森看到热腾腾的饭菜热泪盈眶。
“天哪，太感谢了，我本来都做好了魔法药水对付三天的准备。”霍奇森狼吞虎咽。
“现在有什么进度吗？”格温好奇地问。
霍奇森埋头苦吃：“这才一上午呢，只得到一些无关紧要的结果。”
格温看着霍奇森凌乱的工作台，沉默地退了出去，一出去，就看到恶魔站在门口等他。
“我下午要出去一趟。”恶魔诚恳地开口，“虽然我更喜欢偷偷走，但我决定还是和你说一声。”
格温问：“你出去要干嘛？”
恶魔笑着说：“这里有几个认识的朋友，找他们叙叙旧。”
霍奇森确实说森林边缘有很多恶魔，这么多恶魔有几个恶魔的朋友当然也很正常。但放契约的恶魔出去社交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又不是送自家狗狗去狗狗乐园。
但看着西奥多拉的表情，格温低下眼。反正有契约在手，西奥多拉跑不了，而且他也可以控制西奥多拉不能与他的恶魔朋友透露任何与他们有关的事。
“我还会带回有关龙的情报给你。”西奥多拉诱惑道。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而且现在对于有关龙，有关药水的各种情报都很少，西奥多拉这里说不定会是一个突破口。
“行，你去吧。”格温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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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森林边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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