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付澄阳胆子大点，可能此刻就回他——“我不知道”了。但偏偏在薄城面前，付澄阳胆小如鹌鹑，薄城一个眼神他都习惯过分解读，动动手指他都觉得是自己惹到他了。
卑微是卑微了点，但也是他有错在先，那种不共戴天的错。
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付澄阳每天跟早中晚三餐似的去薄城的微信里跟他打卡。
【y：新开的桌球馆，你有兴趣吗？】
【y：篮球赛看吗？我去搞票。】
刚开始还凭着自己不多的记忆试探薄城的喜好，到后来，他已经习惯看见什么就给薄城发一份了。
音乐剧、舞台剧、赛车、脱口秀，什么都有，甚至还给他发过芭蕾舞。
得到的回复统共只有六个字——。。。。。。
仰天长叹一口气，付澄阳只觉得薄城像是那种游戏里屹立在最后关卡怎么都打不死的大Boss，而他这位“英雄”，早已经弹尽粮绝，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但付澄阳没想到，自己没能干成的事，温梵却干成了。
“明晚纯K，我约了江屿和薄城，一共**个人，你一定得到！给我撑场子！”
接到电话的瞬间，付澄阳还有些发怔，下意识就想问“你怎么做到的”，但细细想来也不意外，温梵的交际能力很强，扬帆创立最初的雏形设想里也是温梵主外他主内的，加上扬帆的主要发展方向是未来最受看好的AI技术，能把这些大佬聚在一起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
“为什么是纯K？”
“当然是方便套近乎啊！”温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黑灯瞎火，谈什么不方便？想说点悄悄话也容易，比灯火通明的圆桌强吧？”他又接着说，“我这次可是包了个大厅，花了我半年的招待费……哎，我问你。”温梵顿了顿，“你跟薄城熟，他喜欢什么，我好提前准备。”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付澄阳有些恼火。
为什么都说他知道，可他根本不知道啊！
但他又不好将气撒在不知内情的温梵身上，便也只能气闷地说道：“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就在梧桐居住了两年，我们没那么熟。”
温梵轻啧了一声：“也是，那我就看着办吧。”说完便挂了电话。
纯K当天，付澄阳还是迟到了，临走时付荣又因为招商的事把他叫去办公室，当着几位高层的面训了一顿。
“丢人”“一事无成”“垃圾”“别说你是我儿子”，这些都是付澄阳经常听到的词汇，他早已免疫，直到“当年死的怎么不是你”这句话出来，他这才变了脸色，回办公室缓了好久才算是平复心情。
更好笑的是，几位高层在得知他有可能能参加新城商团的时候，还特地避开付荣找上他，安慰了他一番，并表示自己站在他这边，和泰确实需要大刀阔斧地改革，而不是墨守成规地等死。
可刚才在付荣办公室里，他们却一声不吭。
“澄儿，快过来。”
各色灯光闪烁中，付澄阳眯了眯眼睛，看见人群中的温梵朝他招手。他身边的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中，唯独一个人，付澄阳一眼就认了出来。
今天不是应酬的场合，薄城穿的也不那么正式——一件黑色毛领皮夹克，下身是一条卡其色休闲裤，裤脚塞在黑色短靴里，头发略微有点乱，他伸手向后抓了一把，露出漂亮的美人尖。
听见温梵喊他，薄城也微微侧过脸，眼神不轻不重地朝他瞥来，就看了一眼，然后很快移开，继续和身边的人说话。
付澄阳眼光闪了下，朝温梵走了过去。
此时包间里在放一首韩国女团的舞曲，声音大得几乎要震碎付澄阳的耳膜，但比它声音更大的，是温梵的嗓门。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的扬帆之父！付澄阳！我们这套AI模型的最初架构，就是由他搭建的！来，澄儿！快给大家介绍一下你最初的理念！”
这一刻，付澄阳终于感受到了那些过年过节被家长拽出来表演节目的孩子们的窘迫。
他眼角抽了抽，决定跳过温梵的要求，随即拿起桌上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啤酒：“抱歉，来晚了，我先自罚一杯。”
不记得有没有人跟他碰杯了，总之一杯啤酒下肚之后，他听见几声捧场的叫好。下意识，他就往薄城身上看去——他并没有看自己，而是在认真地与身边人交谈，指间燃着的烟积起了一些烟灰，他微微俯身，对着桌上的烟灰缸弹了一下，又直起身子，吸了一口。
突然亮起的烟火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付澄阳视线随着他的动作，朝桌上看去，薄城面前，与烟盒放在一起的，依旧是一只Dupont的打火机，但不是他送的那款。
他垂下眼眸，有些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
“没想到小付总对AI也有涉猎？”
思绪被人打断，付澄阳一边回应着，一边挨着温梵坐下。
他现在明白了KTV的好处，那就是一片昏暗之中，他可以肆无忌惮又旁若无人地看向薄城，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包括薄城自己。
一、二、三、四、五……
他和薄城之间，隔着五个人，比起辽阔的太平洋、一万两千公里、六个时区，十二小时时差，现在这区区五个人，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但KTV又有一个无解的坏处，那就是散乱。不知道是朋友带朋友，还是有人干脆在朋友圈发了定位，没过多久，温梵斥巨资订的这间大包里，人就越来越多，且都是冲着薄城来的。一时间他周围围满了人，就连温梵这个组局者都挤不进去，更别提付澄阳了。
不过薄城对谁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恶，上来找他搭话的人，他都能说两句，但也仅仅止步于说两句。
有人想要劝他喝酒，他就伸手捂住自己的杯子，也有人往他身边塞人——付澄阳都坐不住了，但他依旧是那副有些懒洋洋的样子，把人晾在边上，也不搭理。
付澄阳甚至听见有人在背后悄悄评价薄城——油盐不进。
“也没准人在国外都玩遍了，咱们这点货色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倒是，资本主义的天堂，只要有钱，什么东西不能玩？”
闻言，付澄阳抬眼朝薄城看去，却见他突然起身，朝门外走去。半秒都没耽误，他也瞬间起身追了上去。
然而门一关一开之间，他便失去了薄城的踪影。
看着两侧的走廊，付澄阳随机选了一边，刚经过拐角，就听见熟悉的打火机“叮——”的一声。他瞬间刹住脚步，扭头往边上看去。
薄城背靠着墙，正低头点烟，见他来，本就压低的眉骨略抬了下，然后收起打火机，侧头吐了口烟。
“找我？”
“嗯……嗯。”付澄阳踌躇着将自己也藏到拐角处，和薄城面对面站着。但他比薄城矮了些，平视只能看到他直挺的鼻尖。
“我没想到答案。”他说。
薄城似乎是被气笑了，他垂眸弹了下烟灰，用付澄阳熟悉的嘲讽口吻说道：“你什么时候多了健忘的毛病？”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能不能给点提示？”
付澄阳抬眼，走廊里明亮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将他的睫毛拖成了两把小扇子，看起来颇有些楚楚可怜，加上他恳求的语气……
薄城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眼神却逐渐冰冷。他伸手，捏过付澄阳的下巴：“付澄阳，你还真是残忍。”
眼睫猛地一颤，付澄阳有些惊诧地望向薄城，看他瞳孔中倒映的震惊的自己，看他逐渐染上怒意，又被失望所取代的神情。
付澄阳终于慌了，他下意识抓住薄城的手臂：“我不知道，你可以告诉我……我不是故意忘记的！或许你给我点提示我就想起来了！”
但薄城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他甩开付澄阳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自己想。”
说完，他转身回了包间，留付澄阳一人呆愣在原地。
“小付总这么快就攀上新的高枝了？”
付澄阳扭头，就见乔绍钧站在走廊的另一侧，略歪着头看着他。
还是那样的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像看见猎物的豺狼。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付澄阳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抬脚就要进包间，却被乔绍钧先一步堵住了前路。
“乔总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想干你啦，宝贝。”
付澄阳后退一步，咬牙怒斥：“乔绍钧！”
然而他这份怒意，在乔绍钧看来，无异于呲牙的奶猫，他耸了耸肩：“我说小付总怎么总也不会我消息呢，原来是有了新目标了，怎么，已经把薄城拿下了吗？”
惊讶于他竟然认识薄城，付澄阳浑身一震：“你认识薄城？”
“这有什么不认识的，混金融圈的谁不认识薄城？当然，我认识他更早一点，宁高第一才子，宁城高考状元，你哥哥的同班同学，你们家的邻居，你哥的……”他没说下去，只是走近一脸震惊的付澄阳，压低了声音，像是威胁，也像是恶魔的低语。
“不过找他也没什么用，薄城不可能会帮你，更不会帮和泰，你想要借他的手让和泰翻身，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付澄阳，最后只能躺在我乔绍钧的床上，跟我求饶……”
包间门再次被人从里面打开。
“付澄阳。”
被点名的付澄阳猛地朝前方看去，就见薄城站在门边看着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温梵叫你。”
“哦。”付澄阳机械地应了一句，来不及考虑温梵找他怎么会让薄城跑腿，也来不及探寻乔绍钧的这番话薄城到底听到了多少。
他绕开乔绍钧往包间门口走，每走一步，脑海里的记忆就更清晰。
他没忘，他只是没想到。
他也确实残忍，装作天真地将薄城的心口一次次划开，鲜血淋漓。
薄城喜欢什么，别人不知道，他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
薄城喜欢的，是付雪舟，是因为他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哥哥付雪舟。
说好了是双C就一定是双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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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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