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卷进来的时候，牧寒松正是杞瑜这个年纪，二十二岁，然后认识了十八岁的舒灵。
他们一起相互保护，从第一层走到了第六层，躲过了一波又一波陷阱，也眼睁睁看着和他们一起进来的人相继死去，到最后，只剩下他和舒灵。
最后一层，他们掉入了一场生死游戏。
一扇生门，一扇死门。
牧寒松带着舒灵绞尽脑汁搜集线索，最终找到了生门，可是，生门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一个人走进了生门，另一个人就必须走进死门。
……
杞瑜低头，凝视着牧寒松紧抓着他手腕不放的那只手，片刻后抬起眸，视线先是落在他脸上，然后错开，落在了他的斜后方。
“门。”
牧寒松没有去看，只是脸上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门出现了，说明陶宝已经死了。
牧寒松闭了闭眼，把所有情感掩埋回去，然后转身，一声不吭拉着杞瑜走进“门”里。
杞瑜问：“不上去找陶宝了吗？”
牧寒松没有回应他，连摇头都没有。
*
陶宝的尸体按时出现。
干瘦的尸体重重掉落，所有的血肉都被吸干了，可肚子却是鼓着的，凹凸不平的鼓。
牧寒松检查的时候首先看的是陶宝的脸。一双眼睛没有闭上，瞪得几乎要外凸出来，从嘴唇到整张脸都是青紫发灰的，嘴巴也是张开的，张大了最大，嘴角都被撕裂了。
牧寒松掏出刀——然后终于知道陶宝的肚子是怎么回事了。
一颗一颗的石子塞满了整个胃，把胃都撑破了，不仅如此，还灌满了整个咽喉，一直堵到了嗓子眼。
牧寒松看着这些泛着腥臭的石子哑然。
他扭头去看杞瑜。
杞瑜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他。
这次的提示音来得还要更快。
——“休息时间即将结束，亲爱的玩家们，十分钟后，你们将进入第六层地狱。期待你们的表现。”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通往第六层的门缓缓出现。
而牧寒松的耳边也响起了外界队友的声音。
“牧队？牧队？听得到吗？”
“……奇怪，难道又联络失败了？”
牧寒松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倒计时结束。
牧寒松朝杞瑜伸出手，“最后一局了。”
杞瑜慢慢站起身，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他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伸出去，却没有落在牧寒松掌心，而是把他猛地一推——
跌进门里时，牧寒松耳边是他轻声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好人，别再来了。
这一刻，他身后的门和十年前的那扇“生门”好像重合在了一起。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人，模糊间，两个身影在他眼中重叠成了一个，他努力地把手伸向那个少年，却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身影也越来越淡，仿佛被一层薄雾逐渐笼罩。
……
房间的一切也开始分崩，模糊成马赛克，然后一点一点破碎。
这一次，他依旧没能抓住。
*
[叮咚——]
[系统提示——]
[任务进度条刷新——]
[当前任务进度——60%]
杞瑜：……
又卡bug了？
杞瑜把大萌给喊出来：系统是不是祖传癫痫？动不动就得抽个风啊？
大萌：[宿主你在开什么玩笑？数据怎么可能会有遗传病呢？]
杞瑜：……骚瑞，忘了你没脑子了。
大萌嘀咕：[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杞瑜：别卖蠢了，上次不就说去检测了吗？结果呢？进度条一动不动它提示个鸡毛啊？
大萌弱弱说：[我真的检测了！但是好像没有问题，所以我就发邮件给主系统了，只不过现在还没回复呢。]
杞瑜一个白眼翻上天：算了，真特么怀疑我被恶意针对了。
换个角度，进度条没有再次倒退，勉强算是好事……吧。虽然每次杞瑜想到进度条已经到了99%，差一丢丢就能圆满了，还是会忍不住心痛。
没关系，没关系，这次任务一定不会失败。
他接下来安静等着位面之子来把这里销毁就行了。
不过一回到专属于书灵的异空间，杞瑜就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委屈巴巴的大眼睛。
好像，连安静也没有了。
“疼吗？”小魂哭哭啼啼问，想上来扶他，又怕弄疼他。
杞瑜龇牙咧嘴捂着断臂，“疼死了，所以你别哭了，你再哭我就不是伤口疼，脑袋还疼了。”
该死的规则。
每一层一只异兽，每一层要喂一份饲料，杞瑜在最后一层把牧寒松放走了，只能舍弃自己的一部分肉身去交换。他是书灵，这种交换异兽们还巴不得。
上一次这么疼还是十年前，因为是个新手，舍弃了自己一部分肉身之后还险些没压住第六层的异兽。
不管是当反派还是当白月光，遇到主角永远没有好事。
不过还好这是在他能操控的异空间里，舍去肉身的时候疼是真的疼，但恢复起来也很快。
大概半个小时，他的手臂就重新长出来了，再过几个小时就能恢复知觉了。
……
“为什么要放走他？！”小魂鞍前马后地伺候他，这会才瘪着嘴，很不高兴地问出这句，仿佛在质问什么始乱终弃的渣男。
杞瑜心说，不放他走难道还能杀了他？他倒是挺愿意的，问问这个位面的世界意识肯不肯让他刀了自己亲儿子？
他抬起有知觉的那只手，一巴掌拍上小魂的脑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还跟我玩上先发制人了？说，为什么不听话，擅自跑进第三层？”
小魂表演了一个古装美男落泪，可惜他心理年龄就这么大，一哭就是嚎啕大哭。
“我不是故意的！”
杞瑜：……
他扶额，“哥哥，台词用错了吧？这时候还能用不是故意的这种话来推脱？你就一个人在这看家，难道还能有第二个拿着刀逼你？”
杞瑜说完，发现小魂的哭声戛然而止，然后有点点羞涩地看着他。
杞瑜：？？？
“眼睛抽风了？”
小魂低下头，有点扭捏说道，“你刚才，叫我哥哥吗？”他一脸期待，“能再叫一遍吗？”
杞瑜：……
他该怎么解释呢。
他选择不解释，然后又是一巴掌拍上小魂的脑袋，“没大没小！对你爹瞎说什么呢？”
小魂不满地冲他说：“你才乱说话，你根本不是我爹！你比我小！比我小！”
虽然残魂没有记忆，但他就是有这么个认知，杞瑜绝对比他小！
其实他也没说错。小魂是牧寒松前世的残魂，也就是书灵主人的残魂，书灵是在主人手心里孕育出来有了意识的，认真论起来，书灵是比小魂小。
但是，原剧情里头，小魂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表情生动地插科打诨，也不会跟熊孩子一样不听话跑进惩罚地狱，而是一直木木的没有任何反应，等待着最后被主角找到，然后和主角融合。
小魂现在这样，都是杞瑜一点一点教出来的。
从最开始，只会跟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呆呆的站在那，到学会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然后可以连成一句话，像正常人那样嬉笑。杞瑜可花费了不少心思。
实在是这个书灵空间太枯燥了。
在异兽被喂饱的情况下，他不需要拉新人进来，就只能待在这个空间里。
杞瑜懒得跟小魂掰扯，直接霸权主义瞪他，“我说是就是，有你反驳的份吗？”
小魂颇有些不服气，但却不敢再争论了，他可怕真的把杞瑜惹生气了。
最后还是小魂先低头，像个小孩子似的，“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进去，但是，但是我只是……”
杞瑜眯了眯眼睛，特别像一个正准备打小孩屁股的古板家长，“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你嘛！”小魂大声回答。
杞瑜：……
说起来，小魂这张脸和牧寒松有六七分相像，幸好不是一模一样，要不然真是太割裂了。
另一边开开心心穿上了自己新傀儡身的大萌挪着步子过来替小魂说话，“宿主，小魂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孩子思维。”
杞瑜又瞪了小魂一样，不过他本来也没有真生气，“这次就算了。”
累了这么久，杞瑜终于能休息几天了，警告完小魂就迫不及待躺上了自己的吊床。
“呼，累死我了。”
小魂很有眼色地拿了一把大芭蕉扇过来给他扇风，见杞瑜闭着眼睛，很舒服愉悦的样子，他才又说，“瑜瑜，你从来没有放走过谁，为什么这次要把那个人放走啊？”明明自己会受伤，还是要放走……你不是最怕疼了吗？
小魂有了自己的意识，心里也会藏事了，比起嫉妒瑜瑜对那个人的另眼相看，他其实更担心瑜瑜把人放走后，那个人会来打破他们现在平静的生活。
杞瑜困意上涌，连眼皮子都没掀，随意地答了句，“他是个好人，误入的。”
小魂知道，被抓进来的人都是坏人，坏人是会被审判的，而他们罪恶的血肉会成为那些异兽的饲料。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其实对于一道残魂来说要理解这些实在有些困难，但杞瑜说是，那就是。
杞瑜很快就睡着了。
小魂扇风的频率也逐渐变慢，他盯着杞瑜白里透红软乎乎的脸颊，想伸手去戳一戳，但害怕把杞瑜弄醒了，伸出去的手指在距离皮肤还有四五厘米的时候停下，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空气——就当是隔空戳到了吧。
“小魂，让宿主睡着吧，你不用一直扇，这不有自然风吗？”大萌瞅见他还跟门神似的杵在那儿，小声跟他说。
小魂怕被大萌发现，飞快地藏起自己刚才只戳到了空气的手指，然后紧绷着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大萌好不容易能上傀儡的身出来放放风，简直如鱼得水，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身体，也没太关注那边。不过偶尔扭头就看见小魂嘴上答应了，转头就飘上了树干，坐在上头，目光依旧在杞瑜身上。
真乖啊。
就是可惜了，小魂虽然勉勉强强算有了一个名字，但是并不是独立的人格，只是位面之子的一道残魂，在不久之后终究要和牧寒松融合，那时候，没有了小魂，牧寒松也不会有残魂的记忆。
此时，现实世界也并不安宁。
舒灵/书灵[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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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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