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觉着她不重要,所以才对他带回敌国妃嫔一事没有过问。
但他不过问并不代表他不知晓。
这算是放任,也算是漠视。
他以为她不过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然而这次营州之行他的这个儿子却带上了她。
记得那时他们刚刚出了洛阳,他从传回来的密报中看到这条消息,心里还觉着早些时候高看了李玄朔,他在执行这样危险的一项任务时还带着女人,实在是不堪大用。
那时的他真的怀疑,惦记着与女人玩乐的李玄朔,此去营州真的不是去送命吗?
但转念一想,若他真的身首异处,那也是合该如此。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他也没有料想到营州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只可惜由于兵马封锁在营州城内他的密探并未探得太多消息,所以在营州发生的一切他也知之甚少。
但不难推断出,他与那个女人究竟在营州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感情似乎不错。
他现在站在他的面前想让他准予他成婚,如果这个与他成婚的人是那个女人,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是她吗?”
李成肃突然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的很是没由来,没头没尾的若是其他人听了只怕是一头雾水。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李玄朔怎能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知道自他出了洛阳父皇就派人一路跟着他们,并且还在暗中监视着他们,从洛阳至营州的路途中,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他们一定会事无巨细的禀告给父皇。
所以他与玉真的事情父皇一定也知道。
不过还好,只是这路途中的事情,到了营州那里兵马封锁,又是郑通的地盘,重重势力包围之下,父皇的密探再也没有探到什么要紧的事情。
李玄朔沉稳的声音响起,“父皇,是她。”
得到了自己预料中的答案,李成肃反而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她。
怎么偏偏就是她?
李成肃问道:“你该知道她的身份,她若与你成婚为正妃,他日皇室宗族谱系记录,难免名不正言不顺,你难道不怕被人诟病吗?”
“父皇,我知道她的身份,可这又如何呢?”
他这一问令李成肃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在与他说下去。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可他却仿佛一点也不在乎这些。
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别人的看法无法左右他的想法。
李玄朔抬眸看向他,眼中罕见的多了一抹执着。
他目光定定,似乎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再更改。
心如磐石,不可转也。
看着他这副样子,李成肃心里颇有些无奈。
无奈啊无奈,无可奈何。
“我朝还未有过这样的先例,敌国妃嫔,怎可为你的正妃?”
李玄朔道:“那便由儿臣开这个先例吧,总有人要做第一人,儿臣为什么不可以呢?”
“可是……朕还是觉着有些不妥。”
“一定要与她成婚娶她作为你的正室吗?侧室不可以吗?她虽为敌国妃嫔,梁国会灭亡在我大魏的铁蹄之下,但若你只是纳她为侧室,尽管可能会有流言蜚语,但对你来说是无伤大雅的。”
李玄朔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出了一个问题。
“父皇,你难道想让皇祖母当年的事情重新上演吗?”
骤然出声,他的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
耳中一听到他这句话,李成肃立刻怔住了。
他的母后。
很久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他的母后了。
他的母后就是当年在临终前一直得不到父皇封她为皇后的旨意,最终抱憾而终。
即便那时父皇的嫡妻早已经薨逝,母后她并不是贪恋皇后的位分,只是想在临终时以父皇正室的身份下葬,可就算是这样,父皇也不肯封她为皇后。
父皇对她曾为敌军将领妾室的身份心怀芥蒂,对她始终只有宠却没有爱。
礼法之下,规矩大于天。
母后去世后,他多次恳求父皇追封她,父皇却一直都不肯答应他。
直至他登基之后,追尊母后为贞敬皇后,在那个时候母后临终前的心愿才算完成。
可追封只是追封,若能活着成为皇后,活着时就有父皇正室的尊荣,谁又愿意死后才得到这些呢?
死后成为正室,那是哀荣,却不是尊荣,只有活着时享受一切,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许多年了,如果他今日不提,他也不会主动想起这些往事。
往事如烟,遗憾常有。
没能实现的最终他也帮她实现了,然而她却看不到了。
李成肃的眼中浮现出追忆,刚登基那时他总怀念母后,时常想起与母后有关的旧事,然而时过境迁,一年又一年过去,如今不可以提起他也不会再去想这些早就埋藏在时间里的事情了。
片刻后,李成肃沉声问道:“你提起你的皇祖母,就不怕朕生气?”
“父皇不会生气的,提起先辈并非冒犯,反而是一种追忆,是后人没有忘记她的证明。”
“呵呵,你可真是会说。”
提起他的母后贞敬皇后,那的的确确是有遗憾在的,先帝以母后曾为敌军将领之妾室不可为大魏皇后母仪天下,这样的理由用来拒绝她成为他正室的身份下葬。
对一个病重的女人来说,这个理由何其残忍,这句话又是多么的令她伤心。
不得不说,提起他的母后,他总会联想到许多。
“父皇,你不觉着儿臣此时面临的情况与皇祖母当年面临的情况很是相像吗?她既然已经与儿臣在一起,儿臣既然已经决定担负起她的下半生,若在这个时候以这样一个她曾为敌国妃嫔不可为正室的理由随意对待她,父皇难道不觉得这对她来说很是残忍吗?她的家远在千里之外,在洛阳她举目无亲,孤身一人,儿臣若不郑重的对待于她,这实在是太过狠心了,儿臣不忍若干年后又一场悲剧上演,那可能发生的悲哀就让它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好了。”
很难得,他在他的面前说了这么多话。
而这些,只是为了让他同意他去迎娶一个曾为敌国妃嫔的女人。
想了又想,心中沉思许多,过了良久,李成肃才开口说话。
“你真的想要娶她成为你的正妃吗?”
李玄朔道:“真心实意,绝无虚假。”
“你要想好了,此时考虑不清楚,朕怕你日后会后悔。”
“儿臣不会后悔的。”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神格外坚定。
认准了的事他不会后悔。
看着他坚毅的眼神,李成肃略微怔忡。
他是认真的。
许久,李成肃终是说道:“好吧,朕允了。”
听到他的父皇同意了这件事,李玄朔立刻行礼拜谢。
“儿臣叩谢父皇隆恩。”
他的眼中多了欣喜之意,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很久。
父皇的同意,终是使得这件事尘埃落定。
至此,他要娶她过门的一切阻碍都已没有了。
李成肃道:“这算是一次例外了,朕是念在你先前潜入梁国为我大魏立下功劳,如今解决了营州的郑通使得营州的五万兵马尽归我大魏所有,这又算是你的大功一件,两项大功相加,朕才同意了你与她成婚。”
这话说的不假,不论李玄朔在营州究竟做了什么,但至少他解决了营州的郑通等人,使得营州的五万兵马归于大魏朝廷,也算是归于他掌握。
李玄朔给他带来了五万兵马,他自是该对他宽容一些的。
对于他亲自思虑,左思右想最终决定的人选王益之,由他去镇守营州掌管那五万兵马他自然是极其放心的。
王益之是朝中少有的可以令他放心可以令他信任的将领,王益之不听命于任何人,除了他自己,王益之也不属于朝中任何一个派别,他也甚少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与任何人有过多的往来。
李玄朔拿下营州,有了五万兵马,但在他派人去接替他时他也没有展露出异样的情绪或是不满,也没有多加阻拦,这也使得他能够如此顺利的将这五万兵马收了回来。
看在五万兵马的份上,他对于他提出的要求哪怕不合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他以为他会趁此机会问他要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说权力。
富贵迷人眼,权力醉人心,有了权力他什么得不到?
他难得一次真心问他想要什么,他是打定了主意的,任凭李玄朔提出要求,不论是什么,权力也好,地位也好,他要他如何封赏于他只要不是太非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的。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如此珍贵的机会他竟然不去求那实实在在的好处,反而是要提出与一个女人成婚。
虽然这个女人的身份确实有些不合适,但那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一个女人,竟能影响他到这种地步?
该说是他被美色所惑迷失了心智呢,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若今日这事放在他的那些兄弟们身上,随便他哪一个兄弟,但凡得知可以有这样一个机会提出要求,他们都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浪费这个机会。
女人之后还可以再娶,但求权力的机会却只有现在这一次。
他是不是有些多心了?
一个会为了女人而错失向他求得权力机会的人,真的值得他忌惮吗?
自古成大事者无一不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提出什么要求,也同样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他相信他一定是喜欢极了那个女人,但喜欢到了极点难道就要为她失去这次机会吗?
或许不久的将来,他又会因为什么原因而同意他,许诺他可以娶那个女人,但他现在就将她放于明面上,未免也过于有些早了。
李玄朔,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或许他不该对他放下心来。
与其相信他是因为喜爱那个女人为她做出色令智昏的事情,倒不如相信这是他的伪装。
身在皇家,哪有什么真爱,他不一定喜欢那个女人,但一定会利用她做些什么。
说不定就是担心自己忌惮于他,才特意选了一位敌国妃嫔做出爱惨了她的样子以此来使自己对他放松警惕,认为他沉迷于美色,无心于权力。
这种想法一出现,李成肃越想越觉着可能。
他看着李玄朔的目光又深沉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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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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