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前些日子就听闻楚国与祈国结盟之事,首日上朝楚国便送来战书,大臣们纷纷抗议,新帝登基,根基未稳,此时作战,无疑是想削弱郑国力,好趁机入侵。
他堂上斟酌,没有当即允下抗议,下朝在御书房又看了新科状元的奏章,才让下令挂了免战牌。
这几日他几乎未阖眼,收权容易治国难,登基后才知这位置上挂着的是日理万机忙的是不可开交。
前些日子楚国摄政王兵败行宫,麾下文官武将斩的斩杀的杀,留下来的也都分崩离析,北宫齐派大量人马搜捕围剿,稍有蛛丝马迹就生杀予夺,秉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闹得民心惶惶,民怨沸腾,多方势力都有造反的迹象。
纪言此番对楚避而不战,不是怕,反而恰恰相反,他不畏楚,从前至今就一直不畏楚,当诸臣都持反对态度时他犹豫许久,比起楚国,他更惧祈,在他眼中楚如猛虎,暴虎冯河,不过逞匹夫之勇,而祈是蔷薇,柔而不屈,刚而不强,硬而不横,这两国结盟,互相补漏,对郑来说是大灾。
但此局面,也不是不可解。
数月后,几道披着铠甲的军队借着月光悄悄驻扎进祈楚二国边郡附近,伺机观察。
棋子虽平,落子有方,踔度间置,徘徊中央,违阁奋翼,左右翱翔,幼时他初涉棋局时,最先明白的便是这个道理。
“先据四道兮保角依旁,缘边遮列兮往往相望”,幼时他破珍珑局时,用的便是这个方法。
楚王北宫齐得知郑挂了免战牌,大失所望,此时不战,先机易失,于是向祈发出询函,请求兵力相助,强攻蛮郑。
祈国,早朝。
祈王问:“楚国日前战略是要强攻蛮郑,提出我大祈以助郑时的三倍兵力驰援,诸位爱卿怎么看?”他昨夜收到了不少奏折都是关乎此事,众口难调,便索性今日在朝堂上议论,看能否寻出个万全之策。
萧瑾道:“王上,臣以为不可,蛮郑虽蛮横,可地势甚优,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强行攻打恐收效甚微,得不偿失。”
祈王道:“孤也不是没考虑这事,可那北宫齐一向狂妄,哪里能听得进去。”
“王上”,出列的是大王子,说:“依儿臣只见,不如就以气候为由拒之,管那贼楚说闲话也好,一意孤行也罢,要解散便解散,结盟之事本就是临时决定。”
“此计不可”,萧瑾道:“大殿下,不信不立,不诚不行,诚信者,天下之结也,况且与楚结盟并非临时决定,乃是三殿下思虑多时的妙计。”
“妙计?”大王子李浩川对这事一直不解,为了区区两百人入楚城与楚人结盟实在愚蠢,他还没责怪上就被夸成锦囊妙计了,急道:“放着强国不拉拢,摊上这戾气深重的野路子,这算哪门子的妙计?”
他眼神犀利,逼得众臣战战惶惶,堂上氛围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直到祈王开口:“铭尔,萧爱卿所言不假,郑楚两国万年不合,先助郑攻楚,再有意与楚结盟,这样一来,两国都不敢轻举妄动,而与郑解散之事非大祈之意,是蛮郑不识好歹派军追击,此不仁不义之举,遭世人耻笑,三殿下这出计策既与楚缓和关系,又告诫了蛮郑,确实是好计。”
李浩川默默收回了反驳的话,却闻得一声:“毕竟,敢与才交战过的敌军结盟这胆识,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众人一瞧,国子监祭酒不知何时出列。
祈王问:“首辅可有退约的主意?”
国子监祭酒高濂道:“依老臣之见,既然三殿下殿下有此胆识,想必区区退约之策也不在话在,王上不如听听他的意见。”
祈王便问:“三殿下可在?”
朝堂突然静得好似连呼吸都听得清了,李浩川知晓众臣对李良珂议论颇大,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关注。
萧瑾道:“王上,三殿下身体抱恙,今日未能早朝。”
“哦?三殿下病了?可有大碍?”
萧瑾说:“应当是疲累所至,王上不必担心。”
退朝。
方才在堂上憋了许久的高官们才纷纷议论:“那三殿下是何人?”
一人道:“便是十几年前送到郑国的先王之子李良珂。”
祈国采用弟承兄业,王上过世,王位由其弟弟继承,先王与新王的儿子重排,李良珂是先王独子,现任王上登基后,按年纪排到了第三,故为三王子。
“果真是他?下官还以为听错了,他竟回来了?谁不知他身世不祥,他出生的那日地动山摇雷电交加,那景象下官记忆犹新。”
一人补道:“此人入了郑国,郑国如今改姓,摇摇欲坠改朝换代,现在回来大祈,怕是……”
挑起议论者仿佛第一次听这事,如曹晴天霹雳,“此子生不逢时,生辰八字征兆不详,必带来灭国大祸。”
十几年前国师的话犹在耳畔,众人一刻也不敢忘。
“殿下?”女官看李浩川停步听得认真,问了句。
“无事,走吧。”李浩川看起来无毫无波澜,如路过时听到的闲话。
回去的路上,他才发现这样的议论并非存在行宫,外头的百姓也哓哓不停,人多口杂,事情仅在半日内传得人尽皆知。
萧瑾去见了澹台修后来了郡王府,殿内无人,丫鬟说去了后山。
后山上杂草丛生,已经多年没有好好打理,一眼便能望到那人矗立在山顶,亭亭玉立。
“殿下。”
李良珂久滞的目光终于移动,才见着身旁多了的一人。
“山顶风大,殿下长途跋涉才回来,不在府中好好休息,怎能来这风口?”
“阿瑾。”
萧瑾话未说完,被这声唤堵了回去,他觉得今日的殿下有些不同。
“时至今日,我仍不明白,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风声掩盖这话,萧瑾喊去:“殿下说什么?”
李良珂侧眼看他,问:“阿瑾,你说人活着为了什么?”
萧瑾这才听清,急道:“此话何意?殿下莫要想不开啊!”
他急着朝前走了几步,却见那人朝他轻轻一笑,盘膝坐了下来,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没有任何危险的动作。
“殿下……”
萧瑾走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轻柔问:“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李良珂摇摇头,看着远方,眼眶微红,像是风吹的,又像是刚刚哭过。
萧瑾道:“为了天下太平。”
李良珂静默。
“殿下方才不是问我人为什么活着,末将和殿下活着,都是为了天下太平。”
李良珂看着远方的山脉,层层叠叠交映在一起,在初春的朝霞笼罩中青翠欲滴。
“天下是人人之天下,太平要人人都太平,谈何容易,楚王暴虐,郑王……”他不觉止住,萧瑾接住他的话:“郑国新帝登基,乃纪氏人。”
李良珂已经知晓了此事,至今也才明白是他们一开始就小瞧了纪言,他将对韩家的仇恨压了这么多年,终是做了弑君谋逆之事。
“殿下心怀苍生,又有谁能真正明白殿下的苦心。”萧瑾想到回来路上听到的那些闲话,就替这人感到不值。
李良珂诧异:“将军此话何意?”
“殿下!”这时,远处丫鬟急急喊着,“殿下,澹台先生召您过去!”
郡王府,祈王正坐高位,大殿下和澹台修侃然正色,大殿下似乎还生着怒气。
“良珂参见王上,参见大王子。”李良珂一进门就觉气氛不对,被领着跪在殿中央,感受到四周的目光,心中生出不安的情绪。
祈王道:“李良珂,大殿丢了的玉佩在你府上找到了,你可有话说?”
李良珂抬眸望向大王子,这个人他甚至都不认识,若不是服饰有差,岂能知晓是王子。
“就是他”,李浩川说:“就是他偷了本殿的玉佩!”
“承蒙王上厚爱,良珂府上什么也不缺,我要你那玉佩做什么?”李良珂只觉奇怪又荒唐,这样的事怎么发生在他身上了?
李浩川年纪与他相仿,他猜得这些年多少有些娇生惯养,果然见他被这声质问问得脸颊通红,气急败坏道:“父王你听,三弟知错不改,才刚回来就行如此下流之事,定是没将大祈和王上您放在眼里!”
“大殿下,良珂自觉回来后从未得罪过您,您这样无辜谩骂构陷,岂是一国储君该做的事?”
这一国储君四字出来,几人都变了脸色,澹台修怒骂:“孽障,还不向大殿下道歉!”
李良珂这时才明白,李浩川自导自演,在场诸位怕是没几个不心知肚明,任由他胡闹都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让他认清局势,莫生非分之想。
他突然回来,阴差阳错成了多数人的威胁。
“我没错。”李良珂从前在郑国忍气吞声本养成了隐忍的性子,可现在明明在自己家里,为何还要受气?
他不明白,他只求一个安稳的生活。
澹台修道:“拿鞭子来。”
祈王扫过一眼,没吭声,李浩川挂着笑,却僵了僵,像是也没想到澹台修对李良珂会如此严苛。
李良珂挺直了腰背,要他认错,绝无可能。
澹台修亲自执鞭,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留情地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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