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国擅自行事,差点毁了大计,今日便旧账新账一起算。”
一鞭鞭地落下,周围人仿佛在看个笑话,这便是得罪大殿下的下场。
不多时,李良珂头昏目眩,一头栽在了地上,澹台修这才停手,咽了口气。
祈王仍未开口,大殿下不知是何神色,只瞧了瞧周围众人,神态竟毫无刚出完恶气的痛快。
几个仆从上来泼水,李良珂醒来咳了好一会儿,半天终于爬起身来,环抱双臂瑟瑟发抖。
澹台修执着鞭子,没听见一个人喊停,也没听见一个人求情,便继续挥舞下来。
祈王闻到一阵血腥味,捂着口鼻往外走,到了门口,遇到匆匆赶来的萧瑾。
“王上”,萧瑾瞧了眼屋内情形立即跪地,“请王上开恩,饶了三殿下!”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祈王极为厌恶血腥之气,当即挥袖离去,萧瑾要追上去,被澹台修带来的随从拉了回来。
众人陆陆续续地散了,李良珂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殿下!”萧瑾扑进来将人抱起,澹台修立即唤来了大夫。
李良珂总算才明白,他从一出生就是厄运之人,即便立了功,回来仍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祈国难以接受他,也是从一开始站在他这边的只有澹台修。
拿吏部尚书的职位换他为祈国效力的主意是澹台修出的,密令也是澹台修的意思,从先王驾崩后的那时,祈国就已经放弃了他。
他趴在床上,迷迷糊糊。
大夫蹙眉说:“脊背有旧伤,状态不妙啊。”
萧瑾心急如焚,紧紧握着李良珂的手,却听他喃喃碎语。
澹台修想起在亵畩庭的那次,听出这碎语,唤的还是“韩公子”。
大夫道:“老夫不曾见过此病,但他这样子,怕是背脊有刺。”
“刺?”
大夫伸手按了几处,李良珂痛苦的神色也更为显著,竟有了些意识。
“这刺怕是有十公分。”
“十……”萧瑾如鲠在喉,心中一阵苦闷油然而生。
澹台修脑袋沉重,后悔方才为了让王上和大王子满意离去不惜下了重手,问:“有没有办法拔出来?”
大夫颧骨突出,脸颊凹陷,是路过王城的游医,捋着胡须道:“用药或许能将刺逼出来。”
萧瑾:“那快开方子。”
“只是这药……”
萧瑾以为价格不匪,道:“您尽管开。”
大夫直言:“此药为推车虫,只是要将虫灌入体内将刺推出,过程有些煎熬,不知三殿下能否承受得住。”
萧瑾泄了气般,衣角被床上人用力一拉,看出他在奋力喊着:“不要、我不要吃虫子……”
李良珂意识模样间听到这事直接吓醒。
萧瑾握住这只手,紧紧握着,“不吃虫子,殿下好生休息。”他问大夫:“可还有别的法子?”
大夫道:“方法只有这一种。”他见李良珂阖眼睡去,低声说:“不让殿下知晓,悄悄喂药。”
萧瑾还没来得及拒绝,澹台修当场应下:“就这么办。”
午夜,李良珂突然醒来。
“殿下,哪儿不舒服?”萧瑾守在他身旁。
李良珂身体不适,泪弯弯哭了起来:“你们是不是给我吃虫子了?”
萧瑾哪料他一醒来问的竟是这个,啼笑皆非,“没有呢殿下,没有给您吃虫子,您安心睡吧。”
李良珂泪流满面:“我疼,背好疼,你们一定给我喂虫子了。”
萧瑾轻轻拍着他,“等刺出来就不疼了,殿下莫怕。”
李良珂哭得更厉害了,“你们真的给我吃虫了呜呜……”
萧瑾不断安抚着,李良珂终于睡去,不多时又听李良珂喃喃碎语,贴耳过去,夜深人静终于听清,说的是:“韩公子,我疼,不要给我喂虫子……”
这是认错人了,把他当成口中的韩公子了?
他伸手贴上额头,果然发烧了,还烧得厉害。
不一会儿丫鬟上来伺候,拧了布巾贴在额头,萧瑾吩咐说:“都下去吧,我守着就行。”
次日清晨,李良珂终于醒来,只记得昨夜脑袋昏昏沉沉,现在终于清醒了些,见着萧瑾趴在床沿,轻手轻脚从另一边下了床,给他盖上衣服,萧瑾却在这时醒了过来。
“殿下。”
李良珂依稀记得昨夜的事,揉着头又想起了一些,道:“快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萧瑾看他要出去,问:“殿下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这是要去哪儿?”
“无事的。”李良珂昨日才受了伤,可身上什么感受都入不了肺腑,愁绪散不去,疼痛也散不去,可偏不是从□□上传来的。
“殿下。”
李良珂被这声唤止了步伐,“还有什么事吗?”
萧瑾欲言又止,最后问:“您身上的银针是怎么来的?”
李良珂一愣,寒毛倒立:“你怎么知道的?你给我喂虫子了?”
看来昨夜的事他都忘了。
萧瑾点点头,急忙说:“殿下莫怕,虫子也已经出来了。”
李良珂脸色煞白,半天:“哦。”顿了顿:“受奸人所害,一言难尽,都过去了,以后就别提了吧。”
“还疼吗?”
李良珂随口答着:“不疼。”
“可您昨夜明明喊疼。”萧瑾不明白。
李良珂又顿了顿,半晌说:“快些休息吧。”他朝外去了。
行宫。
祈王上朝回来问:“王府那位如何了?”
内侍说:“听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祈王道:“铭尔这次实在鲁莽。”在李良珂府上的事他自然清楚是李浩川有意发难,正如李良珂所说,他什么也不缺哪里需要一块玉佩,那事情看上去想起来都很荒唐,但对他来说不过芝麻大点的小事,当然是要顺水推舟合李浩川的意。
内侍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道:“大殿下也是为了立国威,三殿下才回来,身份特殊,百姓若不能接纳,岂有现在这般快活。”
祈王问:“你也觉得铭尔此举是有意为之?”
“老奴斗胆”,内侍还眯着眼说:“大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脾性幼时是有些骄纵,可不至于使用此等手段,自从二殿下过世,大殿下对王弟王妹们都格外护着,三殿下虽是先帝之子,可自幼背井离乡,吃了太多苦,大殿下更是庇护都来不及。”
“你是说铭尔当面惩处李良珂,实为庇护?”
内侍慢吞吞呵呵笑着说:“老奴也是猜得,只是大殿下真要处置一个人,怎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大张旗鼓?”
祈王寻思着想了想,哈哈大笑,“你这奴才,竟看得这样准,不过铭尔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还得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了。”
内侍正想着这话的意思,这时外头宦官进殿来,禀告说:“王上,大殿下方才下令说王府的李良珂行为不轨,着每日正午到他宫殿正门外跪两个时辰。”
“知道了,下去吧。”祈王瞧了眼内侍:“你说得没错,铭尔这次费心思了。”
萧瑾仍是在后山找到了李良珂。
远远地瞧见,他独自坐在山顶,身形单薄,任风吹拂着,十分落寞。
“殿下。”萧瑾走过来,坐在了李良珂身旁。
李良珂眺望着远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原先以为能回故土就什么心愿都了了,可哪知愁绪愈发浓烈,浓烈的思念之情,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好像弄丢了自己的故土,心中的那片故土,怎么也找不到了。
萧瑾道:“殿下有什么心事,可与我说。”
李良珂笑着摇摇头,吸吸鼻子,“风真大。”
萧瑾脱下外套给他披上,“殿下既然不愿说,末将也不会多问,但求殿下莫要这般糟蹋自己的身体。”
李良珂眼眶被风吹得微红,低眸浅笑道:“山顶的风吹着舒服。”
“殿下可是哪儿不舒服?”
李良珂伸手摸在胸口,捶了捶,“就是这儿有点堵得慌,难受,总想……”他眼中的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殿下?”萧瑾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是不堪面对极为痛苦之事。
李良珂摆手,“无事,就是闷得慌,吹吹风就好了。”
山顶的风混着青草的香气拂面而来,从白皙的脸庞擦过,撞入浅蓝的袍子,亲吻细长飘逸的发梢,荡起丝丝好看的涟漪。
萧瑾静静瞧了一会儿,道:“莫未歇醒了。”
李良珂出神的心思才收了回来,问:“有说什么吗?”
萧瑾轻轻摇头,道:“一句话也没,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
李良珂:“他非不忠不义之人,历经此事,心结难免不得解开。”
“可那北宫信无勇无谋,死得不算冤,他这可算愚忠了。”
李良珂未言,看着远山层层叠叠,心中苦闷难以化解,往昔的一切在这山头越发像一场回味无穷的梦。
郑国,边郡。
白日下了场大雨,夜里冷风生寒,军营将士各个都生火取暖来,火苗烧得咯吱作响,和风声掩盖了远方的声音,待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众将才防备起来,终于听清,这铮铮声是马蹄!
“不好了、有人袭营!”
“轰隆——”地动山摇般的马蹄声接踵而来,大批的兵马蜂拥而入!
火光四射,人仰马翻,兵刃刀枪划过之地,溅起一片温热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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