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清楚了？”
小兵道：“看清楚了，确实是秦昭！”
这时，又来一小兵，“报，军营有位小将，要出门迎战？”
沐沉易欣欣然于眉宇问：“何人？什么军中小将，竟有如此胆识？”
小兵回：“叫莫未歇。”
“莫未歇？”沐沉易听着几分耳熟。
李良珂哑然，此人怎么又跟过来了？难道真如萧瑾所说受了他们的恩惠，继续安享日子不自在？
沐沉易突然想起，造反的摄政王北宫信的亲信不正唤作莫未歇？问：“他怎么在这儿？”他看了看李良珂。
李良珂道：“先前在路边见他身受重伤，就带回去救治，康复后就一直跟在军队。”
韩昕大致听个明白，说：“他此番请求出战，多半是冲着战功去的，好将功折过吧。”
二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眼，李良珂条件反射似的急速低眸。
城墙上，众人观战。
城门打开，莫未歇骑着战马出来。
秦昭见这人面生得很，不悦道：“报上名号来，小爷不想欺负无名小卒。”
“莫未歇请教了。”
秦昭不想对方这样老实真的说了，果然听都没都过，“无名小卒，滚回去，叫萧瑾出来，他奶奶地净用些下流的手段，烧粮之仇不共戴天，小爷今天要扒了他的皮！”
莫未歇今日算见识何为口出成狂，骂了句：“阁下四肢发达，可是脑子坏掉了？打战连敌方阵营来了哪些人都搞不清楚？”
秦昭问：“什么意思？萧瑾没来？”
“是。”
秦昭又嚷着：“那就把韩桐给小爷叫出来，他买那么多米不怕撑死吗？”
城墙上韩桐哈哈大笑道：“连无名小卒都打不过，还敢叫本王的名讳？”
秦昭抬头一瞧便是笑裂了嘴的那人，道：“你就是韩桐？你这小人，改当缩头乌龟了？”他叫嚣时无意瞥见旁边过分白皙的玉面，一眼被吸引住，不禁多看了两眼，问：“你是何人？”
李良珂左看看右看看，才知这人竟是在问他，想到说不准自己过两日就会去敌营烧粮，索性不回，这时旁边的韩昕朝他身前挡了挡，遮了秦昭的目光。
“都要死了还问这么多？”莫未歇提枪冲了上去。
“哼，自不量力。”秦昭一枪闪刺，直击莫未歇胸腹，他喷出血来，不准备闪躲，也不准备撤退。
秦昭觉得这人好像没用全力？
李良珂这才突然明白过来，莫未歇想死！
北宫信的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之所以跟着军队，是因为他想死在战场上！
“莫未歇！”情况紧急，李良珂喊去的同时又一□□了过来，却不是刺向莫未歇，而是刺向了秦昭。
郑军失色，刺秦昭的是郑军中的一名参将，也是纪言的亲近侍卫，李良珂记得，叫莫尘。
怎么回事？郑军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你！”秦昭从战马上摔下来，被一众小将紧急搀扶，那刀枪带血的莫尘扔了枪，扑向了血淋淋的莫未歇，哭道：“歇儿，哥找得你好苦！”
众人大惊失色，战场竟成了认亲现场！
“哥？”莫未歇口中狂喷鲜血不止，他将手中的枪立起，支撑在地，忽然脸色大变，一□□向莫尘的胸膛，笑道：“我哥早死了，你这郑贼，有什么资格这样唤我！”
莫尘吐着血，却笑着说：“娘送我去郑国，与嵇然一同辅佐摄政王大业，摄政王兵败，我也曾想过回大楚寻你与妹妹，却得知摄政王党羽皆伏诛……”他哭道：“哥恨那北宫齐，当时身份未暴露，便想着留在郑国为你和妹妹报仇……”
这些话语很快唤起了莫未歇的记忆，望着对方眼眶通红，他血流得多，已经无力，大量年少时的记忆涌上心头，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对方的眸子还如那时一样熟悉，这才喃喃叫唤：“哥、哥？”
莫尘听到这声再也绷不住，忍着剧痛过来一把将人搂紧怀里，泣不成声。
二人相拥而泣，郑军摆阵，万箭齐发，很快将这二人淹没在箭雨中。
场面血腥，韩昕下意识又移了步子，挡去了李良珂的视线。
祈军损失了一位将士，却迎来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秦昭受了重伤。
沐沉易道：“此时是袭营的最好时机，咱们定要一鼓作气，歼灭郑军！”
“不妥。”韩桐说。
“哦？境北王有何异议？”
韩桐叉着腰道：“本王以为，还当依原计策行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捣毁粮库才是摧毁一个队伍根基的最好方式。”
他看向李良珂，还没说什么，就听韩昕说：“可此法太过冒险，如今秦昭受了重伤，直击军营，必能重创敌军。”
韩桐一拳头捶在沙盘上，“就算没了秦昭也还有曹驭炀，郑军不是容易对付的，何况秦昭只是受了伤，恕本王直言，以在场诸位的武艺，便是再多十倍也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众人心里有数，他说的这话不无道理。
李良珂道：“境北王所言不假，还是依原计策行事，我悄悄潜入敌营……”
他话还没说完，韩昕带着怒意道：“三殿下话别说得太早，敌营岂是说进就能进的，今日战场上秦昭已经见过你，你去难免会暴露，真要去也不能是你去。”
李良珂对他还算了解，听出几分生气的意思，却不知是何原因，韩桐则直接将这话当做废话处理，道：“本王听闻郑军中有种专门制作药粉的兵叫散奇兵，白日里蒙面，夜晚才取下，三殿下，你就扮成散奇兵鱼目混珠如何？”
李良珂：“这自然是妥的。”
沐沉易点点头，看二人达成一致，道：“既然如此，三殿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便行动。”
韩桐却道：“机会难得，当乘胜追击，三殿下，不如现在就去？”
韩昕一诧，看向韩桐要说什么，李良珂却先道：“是，境北王说的是，我这就去。”
他正要行动，听韩桐又道：“那事先说好，若失败了，该如何处置？”
“哥……”
李良珂立即道：“任凭境北王处置。”
韩桐满意地笑了。
“三殿下，我送送你。”李良珂出去了，沐沉易和安仲明跟了过去。
韩昕要追上去，被韩桐拉住。
“哥？哥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像变了个人？”
“怎么，不认得哥了？”韩桐觉得他聪明伶俐的弟弟又开始没出息了。
“为什么要为难他？”
韩桐叉腰坐下，捶起自己的肩膀，直白问：“我与他之间，你选谁？”
韩昕语塞住，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罢了”，韩桐猜到他一定不回，叹气说：“我不想为难他，我只是要你清楚，你越是维护他，他只会越愧疚。”
“哥？”韩昕觉得分别几年，他好像不了解他这哥了。
韩桐架起腿捶着，道：“哥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他也有他的难处，可这乱世谁又能过得顺畅，你只要记住你们在那场血案后，只有若即若离不越雷池才是出路。”
沐沉易嘱咐了一番后，李良珂片刻不敢耽误，立即行动了。
郑营分为几波士兵，李良珂在草丛等了半日，终于等来了一众韩桐口中的散奇兵，背着药篮，大约是出来采集草药。
营帐内，曹驭炀端药进来，问士兵：“怎么样了？”
士兵回了个大概，秦昭睁眼说：“屁轻点小伤，伤不到小爷，上药便是，古有关云长刮骨疗毒，今个也给小爷来一个，小爷要是喊半句疼，就不算英雄好汉！”
曹驭炀双目圆睁：“秦将军说什么狠话，这药是内服的。”
“啊？”秦昭端过药，瞅了眼，一口饮尽，舌头直打转，“什么破药，苦死小爷！”
旁边的将士忍不住抿嘴偷笑。
秦昭立即收了苦涩的表情，将碗递上去，叫着：“弄些外敷的药来，小爷明日就能再上战场大战三百回合！”
曹驭炀夸赞了一番，应下来：“我这就去。”他朝将士使使眼色说：“照顾好将军。”
曹驭炀出了营帐，转了个弯进了汤药房，在熬药的小兵耳畔悄悄说了一串话，待他出去，汤药房内便仅剩熬药的将士。
李良珂一路浑水摸鱼，正摸到汤药房，便见机行事，在暗处瞧着曹驭炀走远，悄悄进来在小兵脖颈后重重一击，将人敲晕后又闻闻汤药，扫扫鼻子皱了眉。
一闻便知，锅里熬着的汤药与普通的汤药多了味曼陀罗，他从前多次接触此物，对这东西十分熟悉，融在汤药其中具有强烈致幻的作用。
这药显然是给秦昭用的，只是秦昭手臂上的伤若真用了此药，不但难以愈合，还会更加严重。
那曹驭炀，是要害死秦昭。
看来郑国内部也出现了矛盾，秦昭功高震主，多半是招人妒忌了。
秦昭喝了药沉沉睡去，曹驭炀掀帘进来，嘱咐士兵说：“将这药给将军敷上，可别漏了。”
士兵道着：“卑职遵命。”
曹驭炀看他说完还规矩立着，提醒道：“这药刚备好，需得趁早敷，否则药效就过了，不必等他醒了，就这么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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