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将军……你听……我说……”李良珂哑声发颤，白皙修长的喉咙被生生掐出紫红色，气喘不上来，已经命悬一线。
“我发誓……绝无……半点害你之心……”
但秦昭也不过才用了七分力，恍然间瞥见抖落在一旁衣裳，想到这人今日的贴心照顾，就没再用力，将人扔了出去。
李良珂重重撞上洞岩内壁，在地上滚了一圈，吐出一口鲜血，捂着喉咙猛烈咳嗽，发现逼近的身影后，却又不得不向后退去。
秦昭握着小刀向他一步步逼近。
他从来直接刺上去，可今日不知是何缘故，有些迟疑，停顿须臾，将小刀投掷过去，插在了李良珂的身旁。
李良珂望着小刀一激灵，只差之毫厘，这刀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滚！”秦昭背过身去，“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李良珂借着岩壁爬起身，朝外走去，走了两步，身后一阵巨响，止步又折了回去。
祈楚军营候了一日，等来了郑军高挂免战牌的消息。
沐沉易大喜，“定是三殿下得手了，传令下去，先一波人马埋伏在东路，势必让郑军运不成粮！”
韩桐将行令的小兵拦下来，道：“沐将军，依本王拙见，未见三殿下之人，是否得手还尚未可知，倘若三殿下已落入敌手，或已投敌军，敌方将计就计，咱们可就落入圈套了。”
一经提醒，沐沉易才想到这一点，心叫险些误了大事，连忙说：“境北王提醒的是，多亏了境北王心思缜密！”他吩咐小将说：“先别传令埋伏，咱们再等等，见机行事。”
韩昕一进来就听见韩桐的话，当即道：“以我对三殿下的了解，投敌是万万不可能，只怕会落入敌手，时候若耽搁，难免会错过最佳营救时机！”
沐沉易这几日的观察也明白了三人之间的态度，自知哪个都不能得罪，就哪个话也不去反驳，只说：“此话也有理，所以韩将军的意思是？”
“立即发兵，攻打。”韩昕眼皮都没眨一下地说。
沐沉易、韩桐、安仲明三人却眼皮抽筋，两眼一黑。
“不可，全军将士为区区一人冒这样的风险，简直胡闹！”韩桐也顾不上兄弟情分，他隐约觉得眼中那个感情用事的弟弟怎么好像又回来了？
韩昕脸色一直不太好，又关心则乱，情急之下直接发气道：“可区区一人正是为了全军才落入险境，安有不救之理？”
韩桐斥声问：“你怎知他就一定落入敌手？如何就不会是投了敌军？”
“不可能！”韩昕十分坚毅地说：“他便是牺牲自己也绝不会投敌！”
剩余二人缩得仗马寒蝉，这兄弟二人昨天还亲密无间地不分彼此，今日怎么就吵起来了？
沐沉易舔着脸和蔼地说：“二位将军稍安勿躁，不如这样，咱们派人去叫战，先看敌方是何反应再做商量，如何？”
安仲明努力熄着火：“此计甚好。”
***
秦昭缓缓睁眼，他昨夜掐李良珂时胳膊用了力，疼痛难忍，不想竟昏厥了去，这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眼前是张模糊的玉面，直到完全睁开才看清，玉面过分白皙，正是昨日那个人，防备意识让他立即清醒，猛地一脚朝对方的小腰踹了过去。
“啊！”
秦昭面目狰狞地问：“你做什么？”
李良珂捂着腰爬起，扫了扫衣上灰尘，腰又疼了起来，忍不住继续捂上，喘着息说：“四周悬崖峭壁，我也出不去。”
“所以你照顾我，想我伤好了带你出去？”秦昭胳膊被好好包扎过，已经止了痛，看来是此人包扎的了。
这手法还真细心，早知这人这般贴心照顾，方才那一脚就不那么用力了。
他看对方忍痛的样子才消了些许疑心，又望着不远处的河水心生一计。
李良珂揉了揉小腰，累得不行，正准备休息，突然听见旁边人指着河道：“我要吃鱼，你跳下去，抓两条上来。”
这声命令，是真把他当作伺候的人了。
李良珂心累地望着河半晌，跳了进去。
秦昭嬉笑消失，他没想到这人真的跳了，想演个好人还演得这么周全？
他倒要看看这个祈人要耍什么花招，先刁难他一阵子，上回见这人处在主帅身旁，想来一定是个不小的人物，等伤好了抓他回去献给陛下，说不定被人诬陷的那罪名也能一笔勾销。
他撩了石头扔去河里，激起一段庞杂的水花，李良珂回过头来。
“你抓好了没？动作快些，小爷饿了！”
不多时，李良珂全身湿漉漉地上岸来，手中拎着一条鱼。
“呦，真抓到了？看来你也不笨，起火考考吧，生的小爷可不吃。”
李良珂瞅瞅四周，放下鱼，捡了些干柴，生起火，烤起鱼来。
秦昭看他动作麻利，事情很快都忙完了，想再差他去做些事情，却看他一边烤鱼一边止不住地颤抖，身上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额前碎发也湿成几缕。
这样冷的天，河水生寒，确实格外冷。
“不去找个架子把衣裳晾一下？”
李良珂道：“烤完了再去，烤焦味道苦就白抓了。”
秦昭看他生得身娇肉贵，以为他会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对于捉鱼烤鱼这类事定然一窍不通，方才捉鱼过来还以为赶巧碰到死鱼撞到他怀里，哪料现在看他烤鱼有模有样，还挺像一回事的，问：“想不到你还挺细心的，你就是李良珂？”
李良珂握着树杈的手一动不动，转着的烤鱼也就停了下来。
秦昭道：“那日在战场上见你一眼我便知道你是谁了，我很小的时候就打听你的样貌，常常扮成你去吓小孩抢糖葫芦。”
李良珂咳了咳。
“我以为你长得青面獠牙，可大家却说你生了张芙蓉面，清醒脱俗，好似玉宫仙子，却有着一颗恶毒的心。”
李良珂被自己呛道，没想到他在郑国当尚书的那段日子，臭名已经远扬到这个地步了，讪讪笑了笑：“谣言不可信。”
秦昭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哪点不可信？你的样貌还是你的心？”
李良珂缄默了一会儿，将鱼送上去，道：“考好了，尝尝吧。”
秦昭接过鱼，闻到的焦香浓郁起来，饿久了的肚子咕咕作怪，他送到嘴边时却依旧只是闻了闻，扯了一块递回去。
李良珂立即咬了一口，道：“味道还行。”
秦昭等他完全噎下，确定这鱼没下毒才安心地啃上去，他肚子饿得久，这鱼烤得又格外熟，心里想着这人颇有几分心灵手巧，又听到他打了几个喷嚏，突然脑袋一转又生一计，道：“我还想吃，你再去抓条来。”
李良珂愣愣看着他，又看了看湖面，他身上的衣裳才烘干了边角。
“快去啊。”
李良珂结结巴巴什么都还没说，就被秦昭用力推了一把，扑到地上，爬起来后无奈又跳河里去了。
秦昭觉得鱼更香了。
河里人在河里摸索，身子就要被冻僵，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鱼，头脑一阵眩晕，幼时泡在冰寒的去污水中的记忆若影若现浮在脑海，神志不清起来。
秦昭瞧了半天，口中回味着烤鱼的香味，大概是生性善良，此刻竟善心大发地说：“抓不到就算了，别游了。”
“喂？”
河中人似乎没听见，摇摇晃晃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忽然脑袋失重了般颓然一坠，整个人都没入了湖中。
秦昭看他这姿势不像抓鱼，等了一会儿果然没见脑袋出来，便脱了衣裳往河里一跳，才感受到这河水也忒冰了，真真冰寒刺骨。
他游了两步摸到人后首尾还没分清，就一个劲地往岸上拖，搓着手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还没见到人醒来，便上去拍拍脸颊，“李良珂？你醒醒？”
军营中，一番叫战后，郑军阵前的免战牌收了。
“报——”小将说：“敌军来了个黑脸大将，现在就在阵前！”
“真应了？”沐沉易抬着步子转了两圈，问：“境北王，你看此次派谁出战较为合适？”
韩桐尚未开口，韩昕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吧。”
韩桐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几圈后，道：“去吧，当心些。”
沐沉易和安仲明瞧得哑口无言，这兄弟二人昨日还势同水火，今日怎么说好就好了？
城门打开，韩昕骑马出来，他在与顾岩城韩司音的那战后就再没上过战场，枪练得锋利无比，只可惜这些年来一直无用武之地，这次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他提枪冲上去，对方看似力大无穷，却应了他所想，果然中看不中用，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你是韩昕？”敌将捂着被刺伤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来时问了这样一句。
韩昕这才瞧出，这黑脸大将竟跟随他出征过。
“原来是你，既然还认得本将军，不如来我这边喝口茶如何？”
黑脸大将道：“要我说，应该是韩将军莫再执迷不悟，大郑迟早会灭了祈楚二国，这边有你的人，还是趁早回来妥当。”
韩昕问：“挂了免战牌这么久，就派你这么个窝囊废来？秦昭呢？”
等等，他忽然反应过来，他的人，谁？
“你说有我的人？什么意思？”
黑脸大将想到这人从前带领三军所向披靡，一战成名，如今却成了无名之璞，隐没了才能，笑道：“还能什么意思？你在那边行动处处受限制，不如回来继续当大将军，带着你的人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韩昕才知道竟是这个意思，松了一口气，道：“将军可能不知，韩某如今在郑国只能是通缉的命，昔日辉煌热闹的国公府早就被扫荡一空，唯有哥嫂还在身边，还有什么家可言？”
他刺枪过去，将人又打下战马，擒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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