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桐问进来的将士:“怎么样了?”
将士回:“将军还在跪着,境北王,末将斗胆替将军求情,此次我军大获全胜,将军有功而非有过啊!”
“住口!”这已经是今日内第三个求情者了,韩桐不懂,军法向来无私,他管教的士兵这么多年都无徇私者,这次却愿意跟随韩昕行此逾越之举,他若不予以惩戒,将来还有何脸面统率三军?
“他擅自行动藐视军规,还有什么功可言?沐将军顾念我的面子才没动军棍,否则他哪有现在这般快活?”
将士低头。
韩桐骂道:“臭小子,为了个李良珂差点把鹿离一锅端了,真是没出息,爹娘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息?”
他瞅着营帐外,正从缝隙中见着那挺拔的身姿,道:“你去,就照我方才那样说,韩昕擅自行动藐视军规,帐外重打三十军棍。”
将士迟迟不走,“这?境北王,三十军棍可不少,就是韩将军金刚之躯也铁定熬不住的!”
韩桐:“不让他吃点苦,他怕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将士:“将军……已经知错了。”
韩桐:“莫再多说,照我吩咐的去做。”
“是。”将士无奈出来,到韩昕身前,刚下着命令,沐沉易正过来,道:“都搁下,我这就去找境北王。”
*
荒山上,众人吵吵嚷嚷,他一个祈人,能存什么心思?不把他们一个个弄死难道还留着带回祈国?各个道:“就是病死,我们也不喝你熬的药!”
李良珂苍白的脸冒着冷汗,一连几日都没好好休息,唇色也干裂惨白,端着药在一人身前蹲下,吹了吹正要小心翼翼送上去,却被这人扬手猛地一挥,酒馕摔到了地上,人也跌在了地上,只得爬起来收拾,又去盛了一壶。
来来回回几次,这脾气暴躁的人终于耗尽了力气,也知道再不喝药便会力竭身亡,无力挣扎,就任由药顺着喉咙滚了下去。
李良珂盛了第三壶给第二人送去,担心这次又扔酒馕浪费了汤药,就事先好言相劝了好一会儿,看对方情绪稳定才递上去,哪知对方看着斯文,拿过药就往他脸上泼去,幸好汤药冷却了一些,不是十分滚烫,李良珂擦了擦脸,无奈又盛了一壶,可这次还未端上去,这人突然用力一脚踹过来,正中端药人的小腰。
李良珂吃痛,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好在他精心护住的汤药只泼洒了几滴,又送上来时想到这人不会罢休,顾不得什么,只能拼命护着药,尽量不让它泼洒,小腰硬是生生挨了好几脚,喂完药才腾出手来揉了揉。
此时罐子已经空了,他便重新煮起药。
“怎么样了?”秦昭坐在树下,方才的一切瞧得清楚,问:“你还好吗?”
李良珂猜着他想问什么,想来多半都是不好听的话,回道:“放心,自然是死不掉。”
秦昭点点头,“大郑子民宁死不屈的精神,你该好好学学。”
李良珂轻嘲道:“你一口一个大郑子民,你算吗?”
秦昭动怒:“你说什么?”
李良珂说:“要我猜得不错,秦将军如今应该是郑军追捕的叛贼,怎么能算大郑子民呢?”
秦昭咬牙切齿地说:“你开心什么?凡事都有个解决法子,你不正在我手上?”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李良珂浅笑道:“这法子实在妙,那我现在算是你洗脱污名的唯一筹码了?”
秦昭听他口吻觉得似乎又被套路了,转口道:“这还不至于,你提这个,难道是想让我保护你?”
李良珂:“随意,且看郑国皇帝英明神武,还你清白吧。”他提药上去,哪料被一脚踹开,又差点跌倒时,被跑上来的秦昭扶了一把。
“我来吧。”
李良珂只看见这小子侧脸在身前走过。
秦昭蹲下来,骂道:“不喝怎么赶路,要死在这儿吗?”
地上坐着的人看了是谁,又被这么一吼,才缓缓喝了。
*
沐沉易进帐来,韩桐正观阅兵书,蹙着眉头,脸色阴冷,看来还在气头上。
“沐将军若是来求情的,就请回吧。”
沐沉易道:“沐某不是来求情的,是来请罪的。”
韩桐视线从兵书上挪开,抬眸问:“沐将军何出此言?”
沐沉易道:“人我已经放了,请境北王赐罪。”他单膝跪地来。
“将军使不得。”韩桐连忙放下书上前将人扶起,道:“廷骁实在糊涂,行事这般鲁莽,将军怎可轻易放了?”
沐沉易只道:“我来时在城外小坡见着韩将军了。”
这点韩桐确实没想到,问:“他还去过那儿了?”
沐沉易道:“那儿埋着的是此役战死的将士,韩将军在坟前祭拜,说他们是境北的战士,是百姓心中的英雄。”
韩桐沉沉一口气叹了出来。
沐沉易知道他担忧的是什么,正戳他心头上求着情说:“试问此等爱兵如子的将军又怎会弃将士的性命于不顾?境北王,沐某看来,韩将军并非当真鲁莽,若非万不得已,也绝不会行鲁莽之事,此战既然大获全胜,就看在沐某的面子上,功过相抵,饶了他这一次吧?”
韩桐转过身去,又深深呼出一口气来,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旁边的小将闻言连忙朝外奔去,却很快又奔回来,道:“韩将军不知去了何处,不在营内。”
韩桐沐沉易二人皆惊,“什么!”
*
荒山野岭,七人又走了两个多时辰。
一人终于经不住停下,气喘吁吁说:“我实在走不动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再走下去,出不去不说,我就要累死了!”
秦昭看向李良珂。
李良珂愣了愣,怎么一遇问题,这人总习惯性地看向他?
他撇过眼去,就当没看见。
秦昭:“……那咱们歇会吧,等休息好了再走。”
众人立即应下,虽然目前也只有这个法子,但这几日的折磨已经几乎掏空了他们的精力,能休息休息是再好不过。
秦昭朝李良珂小腰看去,问:“怎么样了?还疼吗?”
李良珂靠在树旁闭眼休憩着,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所以这人以为他是腰疼方才才没说话的?
秦昭:“真是狗咬吕洞宾。”
李良珂着实累了,再懒得同他说,小腰确实还疼着,但还算熬得过去。
“李良珂?”秦昭忍不住又唤了一声,这人怎么不理他?他看着这人侧脸,不知怎么总是想同他说说话,可对方闭着眼显然不想理他,难道是刚才那话惹他生气了?
“喂,李良珂,我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李良珂听到这样新鲜又莫名其妙的一句。
“秦将军想多了,秦将军果真本领通天,力气比旁人大,累得也比旁人晚,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他终于睁眼,秦昭来了精神,叉着腰问:“稀奇,你怕是不知我怎么从浑水沟里摸爬打滚上来的,竟还有人羡慕我的命数?”
李良珂生无可恋地看着他说:“我谁的命都羡。”
秦昭:“哦?为什么?”
李良珂:“自然是谁的命都比我好了。”
秦昭一直盯着他,有那么一瞬觉得他眼中无光,失去了色彩,心中竟然也跟着不是滋味,但很快又挂上最常见的邪笑,“真的假的?”
李良珂未言,才朝前面看了几眼,突然听到了一阵震耳轰隆声。
“什么声音?”秦昭也听见了。
李良珂站起身。
“怎么了?”秦昭在他身旁问:“可是……发现了什么?”
李良珂四处虽没瞧见什么,可心中总是惴惴不安,道:“先带着大家到那树后避一避。”他指着的那棵树比旁的树都要粗一些,大约能遮住五六人。
秦昭问:“怎么了?”
“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要过来。”
秦昭看他神色凝重,也猜得几分来者不善,立即唤着大伙。
七人济济一堂,勉强隐在了树后,轰隆声渐近,探出头来的人吓出尖叫又立即被人捂住,惊慌失色,脸色惨白,若不是被及时捂住嘴定然是要惨叫连连。
另一人见状,忍不住探出去看了一眼,脑袋也立即缩了回来,自己先捂了嘴,低声哆嗦:“外头是……是……”他抖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眼巴巴等着,见他这症状却又不敢去看,各个毛骨悚然,李良珂忍不住去看了一眼,一向稳重镇定的玉面也失色了。
来的竟是只白虎!
他才明白过来,屋子里的黑团和屋外的罐子是有人故意放置,为的便是吸引白虎好一举拿下,看来这只白虎在这座山野已经作威作福了许久。
他缩回去,一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
众人立即不动了,捂住口鼻,大气也不敢喘。
轰隆声渐渐小了,可紧张的氛围却越发紧促,突然“咯吱”一声,是踩踏落叶的声音,就在耳畔,这便意味着这只白虎就在旁边!
白虎闻着气味,在朝他们逼近!
霎时间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山野无人,白虎饿了许久,若被发现,定然难逃一死!
这白虎在山野不知道待了多少年,像是早已变通人类的雕虫小技,聪明狡猾得很,没有茫然冲过来,而是在渐渐逼近,它闻着味儿知道树后有食物,一步一步悄悄逼近,可厚重的脚底却踩着落叶浅浅作响,直叫数根后的众人毛骨悚然。
李良珂捂着口鼻,还在想着主意,却在白虎过来的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一只有力的手重重打在了他背上,将他推了出去!
李良珂暴露在白虎的视线下!
他跌在地上,抬头便是一激灵,哪还顾得上擦伤的疼痛,直颤抖着栗栗往后退,白虎走了两步,瞄准他就要扑上来!
“李良珂!”秦昭不顾几人的拉扯冲了出来,与白虎搏斗了起来!
“秦昭!”李良珂觉得这人疯了,再厉害到底也只是人,这样冲上去不要命了!
秦昭一拳打过去,惹得白虎兽性大发,直将这人攻击到了一旁,重重摔在地上吐出血来,可这还不算,眼见白虎张开血盆大口,李良珂拾起石头狠狠砸了过去,这一砸没让白虎伤到皮毛,却引起了它的注意,改了目标直朝李良珂龇牙,走了两步,突然一个跃步扑了上来!
“李良珂!”
树后的几人不敢出声,秦昭呼吸凝滞了般,他铆足了力气爬起来,刹那之间,一根长剑忽地直射过来,精准无比地射穿了白虎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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