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昕在后院练了四五个时辰的长剑,韩桐就又来审人。
“哥,我还没练完,你晚些再审不行?”
韩桐道:“你练你的便是,既然才给那小子上的药,我就不用刑了,不会吵着你的。”
“那哥若是能审得出,我可佩服着。”
他刚说完,门外来人报:“公子,大理寺传来命令,是牢里出了事,要您立即去!”
韩昕询问出了何事,下人摇摇头,韩桐道:“你先去吧,命令耽误不得。”
韩昕便吩咐备马。
韩昕进屋换官服,韩桐叫住要去牵马的下人,说:“把马牵到正门,让公子走正门。”
他进了刑房,长策被押来,又给绑了起来。
“我问你一些话,你老实交代,我会放了你。”
长策伤势好转了些,铆足劲儿翻了个白眼。
“我问你,廷骁说你昨夜不是来行刺的,那你来做什么?”
继白眼后又是一个白眼。
“你不说?难不成是来偷东西的?半月前薛太尉府上也来了刺客,不是去行刺,是去偷弹劾李良珂的奏章,我府上可没有关于李良珂的东西,你到底来做什么?”
“薛太尉府上遭窃是真是假尚未可知”,长策目光停在他身上,终于开口说:“又关我主子什么事?你好歹也是王府世子,血口喷人又算哪门子本事?”
韩桐挺身冷笑说:“李良珂就在门外。”
长策心一皱,“主子他……”
韩桐握着长鞭,清冷的目光从鞭上移到窗外又移到长策身上,挂上笑道:“我没让他进来,他便下跪求我,这会儿该有三个时辰了,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
“主子……”长策心急火燎,怒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韩桐放下鞭子,负手踱着步子转悠,道:“他求我赐教,王府的规矩你也清楚了,你主子身娇体贵,你说他能受得住吗?”
长策眼眶眦咧,嘶吼:“你要敢动他分毫,我做鬼也绝不放过韩家!”
韩桐冷笑,“想不到你这无知的莽夫也信仰鬼神?”他又拾起鞭子,盘玩在手中,道:“你们主仆二人之间的感情真是让人感动,那李良珂无情无义,竟肯为你屈尊下跪,想来你一定替他瞒了重要的事吧?”他将鞭子抵上了长策的下巴。
长策侧头说:“他怕连累我,什么也没告诉我。”
韩桐将下巴拨了回来,死死捏着,“你说谎,你真不知道他的底细,他怎么会这样求我?”
长策龇牙大笑,恶狠狠盯着他,吼道:“你说他求你是怕我说出他的底细?他若真是这样的人,何不让人直接杀了我省事?”
韩桐语塞,半久松手,继续盘玩手中鞭子,道:“或许是你对他还有用处,总之,你不提供有用的消息,休想早早离去。”
他看向外头,啧啧轻叹:“你说这天这样阴沉,等会儿若下起雨,也该是场滂沱大雨吧?”
府外后门处,终于有了动静。
韩桐盯着垂头的人,看他跪得还算端正,问:“还醒着吗?若没死,咱们做个交易。”
李良珂缓缓抬头,脸色苍白,问:“什么交易?”
韩桐扬着下巴,用轻垂的余光瞥着他,道:“我知道你与昕儿早年就认识,我不管你与他有什么旧情,我要你与他断绝一切关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李良珂目光飘离了下,道:“你问过他吗?他若同意,我自然会同意。”
“我劝你识时务,看清当下情况”,韩桐负手走动,缓缓绕着他转,道:“留着这份执着,不如早些下决定,反正横竖你们都会各走一边。”
“你不懂他,你也不能替他做决定。”李良珂淡淡的神情中遮掩住一丝不甘。
韩桐觉得这话十分好笑,他与韩昕是十多年的亲兄弟,如今竟由一个外人在这里说三道四,问:“所以,你不答应?”
李良珂倔强地说:“这事由不得我说了算。”
韩桐的笑容转为愤怒,阴脸说:“我是他兄长,你说我不了解他?真是大胆,身负抗旨的罪还敢来我王府撒野,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李良珂不屑地笑着,“下官一介文人,定然不是世子的对手,只是我做的事没几件让下人帮忙,王府若真揪着无辜之人严刑拷打,想来这真本事也不过如此。”
韩桐在他身前停步,道:“韩府不会错杀一人,也绝不错放一人,那小子若真无辜,我必放人。”
李良珂看起来倒是极为心平气和,说:“世子既然肯出来见我,想必是什么也未审出,难道还不肯相信他的无辜?”
韩桐走了两步再次停步,阴鸷地看向他,“就算他无辜,那你呢?”
李良珂抬头问:“世子也要对下官动刑吗?”
韩桐的目光像看着烛火般犀利,又像狼一般凶狠,“你私自到我府上,那我拷问一番又有何不可?若真透露风声,到底谁犯的罪更重呢?”
李良珂回答不出,苍白的脸毫无血色,膝盖早已没了知觉,疼痛一寸一寸地叠加。
大理寺,淳于冰焦头烂额,终于等到韩昕。
“发生了何事?”韩昕问。
淳于冰道:“司马臻惨死牢中,这案子怕是破不成了。”
韩昕僵立,惊愕:“司马臻死了?”
“是”,淳于冰说:“太子下令封城,可司马臻是被勒死,真要查真凶,又能从何处入手?”
韩昕半句话也说不出,这案子是真的破不了了!
他在那间牢狱观察许久,却是除了些血渍外什么也未发现,他也知什么也难查出,可供探查的地方除了这里也没个别处。
傍晚时,他才出大理寺。
来时被竹炎拉着走了正门,回去时便抄了常走的小道,路上遇到几人,远远瞧着眼熟,近了才看清竟是几个自家小厮,身后还有一人,是李良珂。
“你怎么在这儿?”
李良珂低着头说:“下官路过,正回家。”
韩昕笑问:“胆子肥了,连圣旨都敢违抗了?”
“是啊”,幽暗的天色遮去了李良珂的苍白,说:“韩公子不也说下官把控朝廷、一手遮天?那做些无法无天的事不正合理?”
韩昕坐在马背,捏着马鞭,“少强词夺理,你是来亲王府要人的,人要着没?”
李良珂还未开口,身旁的小厮说道:“公子,世子已经放了人,差人送了回去。”
韩昕松了口气,“这恩情你可要记住了,好好感恩戴德,别再做些害人的勾当。”
傍晚的日光虽灰蒙蒙的,但他盯这人盯得久,方才一见着就觉他脸色似乎比平日苍白,唇也干涸,问:“你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
李良珂道:“下官一时心急,又不能出府,轿子没想法子抬来。”
韩昕听见他的喘息声,察觉他说话时也有刻意掩饰虚弱,道:“你还算有良心,知道救人要紧,不过怎么喘得这般厉害?要不我让人把我轿子抬来,借你用用?”
李良珂冲他一笑,“不用了,世子已经让人送着了,韩公子慢走。”他笑得干枯又无力。
韩昕提着缰绳,回顾又看了几眼,问:“你腿怎么了?”
李良珂被这一问停了步子,道:“摔了一跤,不碍事。”
“这样还不坐轿子?你这么怕欠着我?”
李良珂回过头来,心力交瘁,干脆道:“韩公子,我们本就没什么关系,我也不会怕欠着你,下官只是嫌麻烦,也没那个必要。”
韩昕调转马头,道:“行,你嫌麻烦,那上马吧,我送你回去,你这样走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天黑了你又要生怕了。”
李良珂未吭声,韩昕一伸手一搂腰,轻轻一揽,就将他抱上了马背,道:“马儿四肢跑得快,我不过挥两下绳子,举手之劳,你不必记着还。”
李良珂挣扎了两下就没力气了,韩昕挥着缰绳冲小厮喊:“你们二人先回府,我送他就行。”
马儿奔跑起来,沿着安平大道,伴着淡黄的夕阳,踏出铮铮的脚步声。
李良珂被韩昕放在身前贴在他怀里,随着轻风袭来,身后便是对方胸膛的气息。
韩昕问:“怎么不说话,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李良珂道着:“多谢。”
韩昕呵呵笑,“这是我自愿的,你不必说谢谢。”
李良珂用攒来的力气又挣扎了一下,道:“韩公子不能靠后边坐些?这样挤着我不舒服。”
韩昕道:“马背就这么大,没法往后靠。”他低头一瞧,怀里人又没了声,问:“你去了一趟王府,怎么搞得这般狼狈,我哥他没为难你吧?”
“韩公子看好路,天色暗,别把马儿骑到阴沟里去了。”
韩昕咯咯笑,又扬起马鞭,和着一声“驾”,马蹄腾空,飒沓如流星。
“坐马都喘得这般厉害,你没事吧?”
李良珂阖眼说:“我能有什么事,天黑了,困了。”
韩昕道:“还有一段路,若实在不行,你就在我怀里睡会吧。”
“这怎么睡?你也不必急,慢慢骑着就行,这会儿路上还有人,别把人给撞到了。”李良珂说完,身后手腕拢来,他腰身一紧,被人向后搂去,身子也倒进了身后的胸膛里。
“就这么睡吧。”
李良珂未吭声。
韩昕腾出手来擦拭他的汗,问:“怎么流了这么多汗?真的没事吗?”
李良珂睁开眼,脸色依旧惨白得紧,“韩公子这么挂念下官的身体,可要让下官误会了。”
韩昕道:“你不知你现在的模样就像受伤的小鹿,惨兮兮的,好生可怜。”
李良珂实在疲累,阖上眼,又没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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