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珂醒来时已身在尚书府。
他依稀记着昨天似乎是韩昕给一路背着送回来的。
“凝薇。”他唤着,丫头很快过来。
“大人醒了?”
李良珂问:“昨天带回来的黑衣人关在哪儿?我有些话要问他。”
凝薇道:“孟侍郎今早派人来传话,说是没能救回来。”
李良珂大惊:“已经死了?”
“是。”
“怎么会?”他昨天那刀偏离心口太多,怎么会致死?
见他要下床来,凝薇连忙过来搀扶,问:“大人要去哪儿?”
“备轿”,李良珂说:“去大理寺。”
韩昕在牢狱门口徘徊,见着淳于冰出来,问:“如何了?”
淳于冰又是摇头又是叹息,道:“物证齐全,奈何没有人证,他又咬死不认,这也不好立即定罪啊。”
他正说着,那头八抬大轿抬着官人正停下,里头出来一位着红袍身段颀长的玉面。
“尚书大人!”二人行礼。
李良珂下轿来才见到淳于冰身旁还有一人,扬着笑道:“呦,景兰君也在。”
韩昕挂着笑意淡淡说:“尚书大人何出此言?下官在此任职,你忘了?”
李良珂刻意地摸摸脑袋,道:“你不说还真忘了。”
韩昕伸了个懒腰,“大人贵人多忘事,昨夜休息的还好吧,我的腰差点都被你弄断了。”
李良珂玩着袖口,“这么弱不禁风,还非要让我上来,让人误以为是个有能耐的老手。”
“呦”,韩昕眉一挑,道:“那下回换我上来试试,看你能行多久。”
李良珂媚眼流转,“哪来的下回,你想得倒美。”
二人这番对话有歧义,别人哪里知道,淳于冰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不知想到了哪儿,突然老脸通红,说:“下官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奉陪大人了。”
“行,淳于大人慢走。”李良珂摆摆手相送。
人走后,他朝屋里头望去,只见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走吧?”韩昕看着他,想到他怕黑,便走在前头,李良珂紧跟上去。
走了一段路才火光通明,两侧墙壁曲折,不似刑部,难以看见牢狱里头的犯人,但拐过墙角时,还是给犯人瞥见了外头行路的二人,突然嘶声大吼:“李良珂!你这小人怎么还活着?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死后下地狱进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李良珂倒是置若罔闻,悠悠走着,他早已听惯了这些咒骂的说词,也不觉有多刺耳,就是身旁多了一人,挺没面子的。
突然,咒骂声骤停,原来是韩昕扔去石头,不知使了什么恐吓的动作,叫犯人闭了嘴。
“他骂你你就忍着?”
“忍什么?遭人惦记我开心。”李良珂随口一答。
“这叫惦记?”韩昕朝犯人那边又瞪了一眼,道:“他这样子,牢门再松一些就跑出来掐你脖子了。”
李良珂无畏一笑,道:“那给他掐就是了,鬼门关都走过一遭,有什么好怕的?”
“还真是视死如归,也难怪为了功劳连命都不要了。”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惹了韩昕不少气。
李良珂看他青着脸,心道何人惹了他,咯咯笑道:“这你可说错了,本官惜命,贪生怕死,只是想着这不还有你么?”
韩昕看他笑不觉得开心,仍阴着脸,说:“你想拿我当挡箭牌,我就由着你?你若死了,我拍案叫绝还来不及。”
李良珂摸不透他为何生气,道:“什么挡箭牌,说得这般难听,我拿你当救命恩人呢,韩公子昨夜舍腰送我回家,下官……”
“要以身相许吗?”韩昕凝视他的眼睛,极为认真。
李良珂微微|淫|笑,“韩公子想哪儿去了?下官会铭记于心。”
韩昕与他并排,行慢了些,在他斜后方看他脖颈,被发丝挡了些许,隐约可见些红色的印子,问:“怎么也不上药?你堂堂尚书府连个金创药都没?”
李良珂没怎么听清,回过头才发现身旁人落后了一大截,问:“什么?你怎么跑到后边去了?”
“你又不是不识路,我不带路,你还走不得了?”韩昕声音变得温和。
李良珂问:“那秦培到底被关在哪儿了?”
“就在前面了,正审着。”
好一会儿,二人才到了底,是审讯的台子,四处挂着刑具,遍地的血流,刑架上挂着的就是昨日才抓来的犯人。
不仔细看,难以瞧出这是秦培。
韩昕遣退差吏,道:“要问什么快问吧。”他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说:“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唤我即可。”
李良珂应了一声,人便出去了。
他在刑架前踱步,半久才问:“你家中还有什么人?若是没,可要将老伯抓来了。”
他端详着对方的眼神,听他迟疑片刻才回:“没人,那老伯不过是个家丁,他什么也不知,你们真要草芥人命,我能有什么办法。”
李良珂可亲地笑道:“老伯总该认识昔日的愉贵人吧,你说要是他透露出些惊天骇闻来,有人死了就罢了,怕是声誉也要毁了。”
满面血渍的人突然瞳孔一颤,继而厉声恐吓:“我女儿清清白白,你若敢无中生有诬陷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良珂云淡风轻点点头,贴近这血渍的脸,阴声道:“这般刺激着实难得,那本官定不会错过,你可要好好活着,早太死见不着我做的事,报复心也少了一半,就不好玩了。”
“你!”
李良珂看着这满是血污的侧脸,说:“有些事他们不知,我可知道,陛下说愉贵人与副指挥使私通只是杀梅氏的由头,可他还是赐死了愉贵人,因为他早就知道,愉贵人确实与人私通,不是梅青松,而是她在豫州青梅竹马的发小……”
他声音极冷,不顾对方瑟瑟抖动、满眼通红,继续说着:“那竹马,想必就是火药案的主谋了。”
他起开,又悠悠踱起步来。
“禁军在豫州搜了三天,你住处偏僻,远离市集,不知也情有可原,可那竹马能想出这样的主意,熟悉泾都两处工厂,怎会不知禁军来豫州查案一事?他没来告诉你,是想看你如何力挽狂澜,还是想看你锒铛入狱呢?”
秦培瞳孔颤动,拳头紧握,愈显伤口狰狞。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李良珂一边踱步一边道:“便是他一早就离开了豫州,他与你女儿偷情,害死了她,又怂恿你让半个泾都的百姓给她陪葬,自己再置身事外,撇得一干二净,想来这要真是还爱着你女儿,你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秦培声音颤动:“你给我说清楚,他蒋文瑜敢算计我们父女?秦家待他恩重如山,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良珂淡淡一笑,道:“这就要问他了。”
出了牢狱,韩昕立即吩咐官兵逮捕叫蒋文瑜的人。
“你确定,这个就是主谋?”
李良珂摇摇头,“不确定啊,多审审里头那位,他也没有理由再咬紧牙关了,抓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韩昕道:“你不是说你昨日回来的路上遇人暗算了么,会不会……”
“不会。”李良珂语气笃定,问:“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宫门口要堵我的纪公公?”
韩昕颔首,这些天他也时刻留意提防着。
李良珂道:“暗算我的黑衣人便是他。”
“啊?”韩昕一惊,“这就死了?”
“线索又断了。”李良珂也正苦恼这事。
韩昕还是没想明白,问:“这难道还不与秦培有关?”
李良珂反问:“这都跑到宫里来了,真要与秦培有关,他在豫州不早逃了?”
韩昕想想似乎是这样的理,问:“那蒋文瑜有没有可能?”
李良珂摇首,“八成也与他无关,他都计划好一切要出逃出生天了,想来也没必要再摊上一条人命。”
韩昕低喃了一段话:“你府上近日不安全,我这儿有座宅子还空着,要不你来我这儿先住一段时日?”
李良珂听得清晰,愣了愣,停下看了他一眼,问:“那不更危险?”
难道他换一处就让人找不着了?那黑衣人都能追去豫州驿馆,这人在想什么,脑子都昏了?
韩昕木木看着这背影,又追上,听对方问:“你觉得蒋文瑜这个名字怎么样?”
他想了想,回:“还行,不算太难听,和有些人的比起来,就差远了。”
李良珂叹了口气,“谁要你回这个了?我是问你,常不常见?”
他的野马朽木不可雕就算了,怎么遇到的人也开始朽木不可雕了?
韩昕尴尬的笑了笑,回着:“不算常见。”
“那应该不算难办了,叫我一声……”李良珂想了想,说:“爷吧,爷这功劳让给你了。”
韩昕笑着问:“你不是为了功劳连命都不要了吗?现在舍得把它让给我?”
“是啊”,李良珂莞尔地看着他,好不贤惠地说:“这为民讨贼的举国大事,就让你叫声爷,你还不快点?”
韩昕收了笑,僵硬地吐出三字:“……我不要。”
李良珂却道:“你都派人去找了,无效拒绝。”
韩昕忍下这一时,“你得告诉我这功劳你为什么让我?”
李良珂牵着袍子下台阶,道:“放心,下官不会算计你,下官臭名昭著,这功劳若是算在我头上,数千亡魂怕是也不得安息了。”
韩昕脸黑下来,缄默须臾,跟上去,闷闷道:“不许胡说,都是你自己胡乱猜想,本就是没有的事。”
李良珂想了些许,忽然有了主意,说:“我如今得这高位,再得民心,招来杀身之祸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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