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尸体随着同路的孟琢君被带去泾城。
李良珂昨夜因这事再未合眼,坐在马上昏昏沉沉,一抬眼,还未到泾城。
忽然,身下马磕绊了一下,继而狂奔起来。
“嗯!”李良珂瞬间清醒,他知这马性子野,易受惊吓,可也好生小心骑着,怎么又受惊了!
他欲哭不得,奋力牵着缰绳,马儿仍止不住地狂奔,越奔越疾,前方就是沟壑!
他急得大喊一声:“马大爷,你快停下!”
这声叫喊,马儿不仅没停,跑得越发疾,一路朝前狂奔,他眼瞅着前方陌路,只得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下来……
滚了一遭,好在只落了点擦伤。
看着疾驰而去的野马,实乃朽木不可雕也!
幸好自己反应够机灵。
他狼狈地爬起,拍拍袍子,还没整理平整,前方又是一阵马蹄声。
他抬头,怎么瞧见是韩昕驾着马朝他行来?
没睡好觉,马儿跑了就算了,还出现幻觉了?
他揉揉眼,近了,才见自己真的没眼花,真是韩昕!
“吁——”韩昕木木盯着他,十分疑惑。
“你、韩公子?你怎么在这儿?”要不是身上擦伤还疼着,李良珂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
韩昕瞧着他,眉头打皱:“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李良珂朝自己看看,连忙理理头发和袍子。
“你马呢?”韩昕问。
李良珂低头扫着灰尘,辛酸地说:“跑了。”
韩昕忽想起方才正见着一匹马朝前奔着,上头没人,还以为是野马,现在想想长得还真眼熟,八成就是这人的马了。
他伸出手来,道:“上来吧。”
李良珂撇着嘴,一动不动。
“你不上来,要走到天黑也到不了泾城,再说这荒郊野外的,若是遇上个土匪,还不得把你掳回去当压寨夫人?”
李良珂抬头骂道:“你生了什么大病?”
他扭扭捏捏了须臾,环顾周围,荒草丛生,只得又扭扭捏捏极不情愿握上对方的手,被轻轻一拉就上了马。
他又被安置在了韩昕身前,问:“韩公子怎么在这儿?”
“来找你啊。”韩昕冷淡地回。
李良珂诧然问:“特意来找我的?”
“是,有些话要问你,回去再说吧。”
李良珂哈欠连天,十分疲累,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人带着脾气与不满,也懒得顾忌太多,就在他怀里合眼睡去。
“李良珂?”韩昕看他脑袋倾垂,摇了摇。
李良珂合着眼说:“你不是说回去再说吗?”
韩昕没吭声,静下来,李良珂刚要睡着,又听对方唤着:“李良珂,你先别睡,我有话要问你,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李良珂未睁眼,喃喃叫骂:“吵死了。”
韩昕趁他没睡着,道:“我问你,我哥婚宴上,你给他送了什么礼?”
李良珂闻言,突然睁眼,瞬间清醒了,平视了好一会儿,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快告诉我,我好奇。”韩昕脸色不太好。
李良珂瞧不见,掩饰说:“我、我忘了。”
“你别结巴。”韩昕冷漠地说,这人越结巴他越心慌。
李良珂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真忘了。”
“你再好好想想。”
李良珂又打了个哈欠,道:“好困啊,我先睡了。”
“你再这样遮掩,我可真要生疑了。”
李良珂看不见他脸色,只听这声音就足够让他发冷。
没人回答,怀里人直着脑袋,显然没睡。
“我哥在一个礼盒中发现了人面皮囊,是薛景若的,和你有没有关系?”
马儿慢悠悠行着,他摒着呼吸静听。
好一会儿,李良珂才用低微的声音说:“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既然是送给你哥的礼物,自然是与你无关……”他略显心虚。
“既然是我哥,怎么无关?”韩昕低沉的质问冷若冰霜,没有一丝起伏。
李良珂喃喃自言说:“你哥与人结了仇,又不是与你结了仇……”
“什么意思?”
李良珂又喃喃自言说:“一些事是要分开算的……”
“行了我知道了。”
他话也不必继续说了,韩昕突然停下,跳了马,李良珂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抱下马去。
可这还不算,对方从鞍袋中掏出一根麻绳,用一端三两下将他的双手牢牢捆住了。
“韩昕?”
韩昕上了马。
“你小小大理寺副卿,敢这样对本官?”李良珂眸子水汪汪。
韩昕充耳不闻,一挥缰绳,“驾——”
马儿悠悠前行着,麻绳牵着李良珂只得快步跟上去。
不一会儿,马上人回头看来,才见后头跑路的人气喘吁吁,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冰冷地呵斥:“你昨夜不睡觉干嘛去了?力气就剩这么点?还有好长一段路,你可挺住了。”
李良珂瞪眼,心知是自己送礼的事被对方知道了,可说到底错本就再韩桐,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骂了这人几百遍。
他双臂被悬起,扯动衣服露出更大片的脖颈,韩昕这才瞧见上头的红痕。
“你脖子怎么了?”
李良珂瞳孔中充斥着漠然,随意扫了一眼,说:“被人勒着了,差点死了,没顺上你的意,实在抱歉。”
“还不怪你自己坏事做多了?”韩昕气道:“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哪里是人能做得出来的?你就没有过一点愧疚?”
李良珂也来了气,叫嚷:“你怎么不问他们做了什么?什么都是我的错?我活该被人暗算、被人按着打还不准还击?”
“我哥他……”韩昕顿了顿,问:“你怎么被人按着打了?”
李良珂骂骂咧咧:“我说了,你便能替我讨回公道?我们非亲非故,我凭什么信你?”
非亲非故?这人真说得出口啊,韩昕气不打一处来,“你还不知错?”
“我本就没错,你这木头。”
“你!”韩昕也不与他多说,直呼一声:“驾!”
马儿跑起来,直拽着后边的人急速迈着双腿。
“韩廷骁!韩木头!”李良珂急得挤出喘气的时间来说话,大喊:“好马儿,快停下!”
“哒哒”,他没想到,马儿真的停了。
他摊坐到地上,马背上的韩昕瞠目结舌,拍着马脑袋,骂道:“你这野马,连主人都不认得了?”
李良珂大口喘着息,手一抬,叫道:“韩木头,把我绳子解了。”
“可以啊”,韩昕道:“你现在就写封信,给我哥道歉。”
这人还以为是他家,还命令起来了?
李良珂很快想到借口,说:“这地方哪有笔墨?你是不是……”
“我有。”谁知韩昕竟从鞍袋里掏出笔墨和纸,扔下来。
李良珂便掷地有声回着:“不写!”
“你!”韩昕愤愤问:“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
李良珂撇过头去,气呼呼说:“你问你的好哥哥去啊,免得说我添油加醋、有意扭曲事实。”
韩昕却抬眸凝视着他,认真道:“你如实相告,我信你。”
李良珂却问:“可我凭什么信你?”
韩昕板着脸,“你别得寸进尺。”
李良珂双手一伸,把话撂下:“你快来解我绳子。”他一夜没睡,又跑了这么久,快累疯了。
韩昕瞧他脸色苍白,便下马来解了麻绳,扶他手臂时竟如脱骨般软,才知他是真的没了力气。
“累得慌就少说些话,还吼这么大声。”
李良珂侧着头看地,“要你管。”
韩昕:“明明是你做错了,你还生我的气?”
李良珂拿这麻绳,砸到韩昕怀里。
“砸我做什么?”
李良珂又撇过脸去,韩昕起身朝他伸手,他愣是坐着不起。
“你不起来,我可走了?”
李良珂不屑一顾,“爱走便走。”
韩昕:“我大老远来接你,你就这样对我?”
“接我?”哪有这个接法?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的!李良珂一肚子恼火,差点又破口大骂,转了态度说:“劳韩公子费心,速速回去吧,免得让韩世子担心。”
他说得阴阳怪气,韩昕听了却没生气,走近蹲下,将他一把揽上自己的背,双手一收便扣紧了双膝,到马儿旁边,又腾出一只手去牵缰绳。
他这一腾手,李良珂差点掉下背来,连忙扣住他脖子,往上爬了爬。
韩昕身子坚若磐石,不禁抿嘴轻笑,将牵着绳子的手又绕到弯膝下,扣了起来。
李良珂这才松了一口气,完全趴下来。
“前面就是泾都城了,我背你一段吧。”
李良珂没吭声,乖乖待在背上,或许是真的没了力气。
韩昕问:“你认定秦培就是秦宜,所以亲自来豫州,是怕别人抢你功劳?”
“是。”
“那脖子上的红痕怎么回事?”
李良珂缓缓开口:“遭人算计。”
“真是给人掐的?你为了功劳连命都不要?”
李良珂当下心情很不好,提到这事又来气,道:“我已经提前知会孟侍郎,本就安排得万无一失,谁知半路杀出个黑衣人。”
“你告诉他有什么用?”韩昕训导:“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先告诉我知道吗?”
背上人又没了声。
“还有”,韩昕低声浅浅道:“那人是我哥,你就不能和他好好相处?”
李良珂阖上眼,佯装睡着了。
“我并非只是认为是你不对,他不知我同你的关系,有些话我不方便问他,在我心里,你的分量不必任何人轻,你也……”
他喃喃说着,渐渐收了话。
“良珂?李良珂?”
他松了口气,他语无伦次的话还没做好准备,想着这人还是没听见的好。
夕阳西下,刻着泾城二字的城门蔚然矗立,来往的身影三三两两,一人牵着马背着人,在余晖下投出花果骈俪的图案。
他仍没放下背上人,继续朝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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