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昕怒喊:“报什么仇?”
李良珂:“他害死了长策,我必须报仇。”他回得轻,十分平静,又十分清晰。
“……你就这么在乎长策的死?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你就没有……”韩昕心口绞痛,恳求一般地问:“顾及过我的感受?”
“正是因为顾及你的感受,我才在弄清每一步的真相后动的手。”李良珂平静的眸子中隐约可见些许晶莹的泪珠。
“那查清什么了?你要我怎么办?”韩昕语无伦次。
李良珂冷冷回:“先动手的是你哥,为难你的是你哥,你不该来这儿问我怎么办。”
韩昕紧握双拳,道:“我哥他不知道我同你的关系,否则他怎么会那样做?可你不一样,你明知他是我哥,你明知他对我有多重要……你还是狠下心致他于死地!”他咬着牙,满身是掩不住的悲恸与绝望。
李良珂凝视他通红的眸子半久,突然凄然一笑,问:“我同你……什么关系?”
韩昕哑然。
自己同他是什么关系?
在亲王府看来,他李良珂是位高权重一手遮天的吏部尚书,时而来王府啄杯小酒,时而来王府砸砸场子。在尚书府看来,他韩昕是皇亲国戚、天潢贵胄,来了便是查府、报案。
他同他在世人眼里不过同为朝廷办事,不过同为延昭帝器重的股肱之臣。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是他们都变了,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被瞒目了这么多天,好似此刻才终于看清对方的真实面貌,原来这样陌生。
“你睚眦必报,你不如当年那般……你变了,只是我没想到,连我都……你不是说,你不会算计我吗?”
静默。
李良珂低头看土,一语不发。
“想来从前你问我,要我拿你当什么人,看来如今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你非良人,我也非君子,你不想与我有关系,也不必用这种方式,咱们了断便是。”
“李良珂”,韩昕终于掩饰痛苦,静静地说:“如你所愿,咱们今后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他眼里噙着难以察觉的泪完全被风干,干净的眸子倒衬得对方的眼眶竟有几分微红。
半久,李良珂含着笑轻声道:“你知道就好。”
韩昕盯着他眸子中灼人的笑意,语气冰寒:“你也要牢牢记住,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种下的因,终有一日将自食恶果。”
李良珂冷漠的目光与他对视,静静道:“下官一日不敢忘,多谢韩公子提醒。”
“好自为之,我祝大人前途璀璨。”韩昕转身离去。
这周围的杨柳与杏花,落了又开,开了又落,物是人是,却终是变得面目全非。
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剩那一人独自静静立着,不觉中满脸冰凉,伸手触摸,已是大片的潮湿。
次日朝堂,大理寺副卿因病告假。
朝中人也不觉奇怪,只道他是为其兄长的事生急,那府中的顾夫人也要他照顾,延昭帝便下令放他几日假。
而后便没了声,今日朝堂格外冷清,平日上奏最多的当属吏部尚书,可今日不知怎么,那吏部尚书一句话也没说。
再者便是韩彦轩,可近日连翻被训,自觉谨慎起来,话也少了许多。
延昭帝道:“诸位爱卿若无本启奏,便退朝吧。”
“陛下”,卢师离出列,道:“老臣有事启奏。”
“太傅有话请讲。”
卢师离道:“陛下也该听说,钦天监夜观天象,西方彗星出没,恐有妖孽作祟,老臣以为此事不可小觑。”
延昭帝:“太傅有话直说。”
卢师离眼珠转悠,看向地面,同时高举白笏,道:“老臣请求传召钦天监,询问详情。”
“现在传召?”
卢师离还未回,宫殿外传来一阵呼喊:“边关急报、边关急报!”
延昭帝吩咐去:“呈上来!”
将士进殿跪地,声色惊惶:“边关急报,贤王带领三十万大军攻打雍州,不日即将攻陷!”
朝堂一时雀声四起。
贤王韩司音造反,不知有未串通敌国,但确实是手握百万大军,区区五日,从边疆一路打到雍州城,连收城池与战俘,士气嚣灼。
“什么!”延昭帝大怒,离了宝座,起身来。
卢师离默默归位。
提督站出来说:“陛下,此事应当机立断,雍州距临潼只隔了两座城池,需尽快派兵加强驻守!”
延昭帝问:“哪位爱卿,愿带兵去前线?”
都督唐骨颜道:“卑职愿往!”
延昭帝立在高台,一挥龙袍,“好!朕给你十万铁骑,十万精兵,二十万步兵,务必守住南阳城,捉拿反贼韩司音!”
下了朝,卢师离领着钦天监监正漆晚东面圣。
“陛下,人就在外头,可要问话?”
延昭帝抚着额头正烦闷,但碍于对方是年迈的老臣,道:“既然带来了,传吧。”
高新朝外喊去,须臾,来了挂着胡须的暮年者。
“微臣拜见陛下。”
“平身吧。”延昭帝心烦意乱的心思收了些许,问:“漆爱卿,你说西方有妖孽出没,是何意啊?”
漆晚东道:“陛下,臣昨夜夜观天象,彗星向东,尾落西方,这西边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横生灾祸,若不除去,恐危及大郑江山!”
听这危及江山,延昭帝才知卢师离为何会说不可小觑,大惊道:“详说。”
漆晚东道来:“要说能危及江山的多半也只能是官府,而能称之为西方的官府最明确也最显目的,只有那空灵大道上的官府。”
“纪家?”延昭帝思绪凝聚,嘴角泛出一丝忧愁,道:“纪太师辞官多年,纪府对朝廷之事早已不甚了解,钦天监可是鳃鳃过虑了?”
“陛下”,卢师离道:“恕微臣直言,纪家若真不愿过问朝中事,也不会让那纪言来京任职,纪言是纪府的小公子,被纪池渊视为掌上明珠,护着都来不及,如何舍得送来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染上一身官气?”
延昭帝回想起纪言,问:“朕怎么记得那纪言还是太傅您引荐给朕的?”
卢师离低下头去,恭敬道:“臣效力的是大郑,陛下此话折煞老臣了。”
延昭帝笑道:“太傅衷心可鉴。”又变了脸色,说:“纪家若真敢怀非分之想,朕决不放过。”
今日上朝没上几时,大事却是出了不少,往常李良珂早思索着进言些可用的法子,回来更是与澹台修商量对策,可今日他除了烦闷只剩疲累,又觉不能闲着太久,思来想去,要将孟琢君唤来。
许久,派去的人才回来,道:“启禀大人,孟侍郎不在府上,孟府家奴说是去了卢太傅的府上。”
李良珂无奈,“知道了,下去吧。”
只是孟琢君去了卢师离的府上?这二人的交情藏得倒挺深?
嵇然这月的俸禄在韩桐婚宴上用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干脆买了东西又送来韩府。
韩原亲自招待了一番,嵇然得知顾夫人卧病在床,更是说了许多安慰的话,他走后,韩原召来韩昕,私下里说:“再去成县探探,让莹莹写封信,你带回来给你娘看,也许能让她宽心些。”
韩昕应下。
韩原瞧他脸色像个苦黄瓜,问:“怎么了?竹炎说你昨夜又喝了几坛子酒?”
韩昕答非所问:“爹放心,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娘也会好起来的,廷骁过几日就会去上朝。”
韩原拍拍他的胸膛,道:“边疆贤王造反,攻至雍州城,现在大郑不比昔日,你好好习武练剑,饮酒误事,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雍州城?”韩昕惊道:“怎会如此?”
韩原见他忧虑国事,愁绪突然散了许多,说:“唐都督已去驰援,不必太过担心。”
韩昕寡淡着脸,“是,孩儿明白。”
纪言听从韩彦轩上回的嘱托,近日鲜少来卢府,这日却是被卢师离召了去。
他跪地行礼,“下官拜见太傅。”他双膝均落地,抬手与眉平齐,毕恭毕敬,看起来对上回之事仍有余悸。
“起来吧。”卢师离语气温和:“上回是老夫一时心急,将错都揽到了你身上,可太子再怎么不是也是太子,纵然做了错事,我也不能真拿他怎样。”
纪言起身,低着头说:“是下官有错在先,太傅教训得是。”
卢师离笑颜和蔼:“你这般懂事,也不枉老夫这些天的教诲,你爹爹近日可好,他要知道你在我这儿吃了亏,该心疼了吧?”
纪言怯怯道:“太傅多虑了,那一下不算什么,下官决不会在家父面前嚼舌根,也不会提半句官场的事。”
卢师离从座上起身,行到他身前,轻轻握住他的手,说:“寒舟哪里的话,你是池渊的宝贝儿子,也是老夫的宝贝徒弟,官场的事,你也要多向你爹提提,他为官数载,也能将一些经验传给你。”
“是”,纪言这才缓缓抬头,散去畏惧,道:“下官谨记太傅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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