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荧惑守心非横祸

过了多日,李良珂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记得清晰,那日他明明刺偏了刀子,没有伤到要害,暗杀他的黑衣人怎么就死了?

若真这样不堪一击,还跟了一路追到豫州驿馆,实在说不通,除非有人告知了他自己的踪迹,或是在事情暴露后被人杀害。

可是,那晚出事之后,他就将黑衣人交给了孟琢君,若黑衣人是自尽而亡,必然在事情败露后身死,却是到了重兵把守的泾都城才死,这一切足以说明,黑衣人死于他杀。

李良珂翻来覆去,月至中天才终于睡着。

次日清晨,他被门口的一阵叫喊声吵醒。

凝薇推门进来,慌忙喊着:“大人,不好了!”

他睡眼朦胧,揉了揉,问:“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贤王打到泾都来了?”

“贤王倒是未打到泾都”,凝薇喘了一口气,说:“是那纪家,要出大事了!”

他猛地清醒,坐起,“纪家?”

纪府。

高新握着圣旨来回踱步,百余口人齐齐跪地,最前列头发花白者正是纪池渊,他领着众人跪了许久,本就年老体迈,炎阳下微微颤颤,冒着汗珠,最后一排的几个丫鬟不知何时流的泪,正轻抹着,又低声啜泣。

纪言跪在纪池渊身后,双膝发麻,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那圣旨中所说的彗星何时有过,他观察了这么多日也未见过彗星,漆晚东怎就偏偏见着?还瞧得那样仔细?

这烈阳下的院子静得出奇,众人就这样等着,碍于太子的情面,高新只能候着。

李良珂下了轿,行至御书房门口,见着韩彦轩端正地跪在殿外。

“殿下?”

韩彦轩看清来者,如见曙光,喜道:“尚书大人!”

“殿下这是?”

韩彦轩面色惨白,咬着下嘴唇道:“纪府满门待斩,请尚书大人帮本宫劝说父皇,斩不得啊!”

李良珂应下,宽慰了一番后直朝殿内走去,进门才见竟是满地的奏折,台上人闭着眼,揉着风府穴,眉间堆满了忧愁与烦闷。

他颀长的身段跪下来,覆着手行礼说:“臣李良珂拜见皇上!”

延昭帝睁开沉重的眼皮,疲累至极,李良珂脚步轻,御书房的太监又都被他遣了出去,若非来人问候他还不知有人进来。

“尚书令,你是来劝说朕放过纪家吗?”

李良珂鲜红的官袍如含苞欲放的山茶花,甚至散出淡淡的芳香环绕在屋内,道:“陛下,臣只是觉得外敌在前,不该再起季孙之忧。”

延昭帝放下手,拍在案桌,“外敌?你说说,那韩司音怎么就成了气候?”

“陛下”,李良珂跪直,双手覆在身前,道:“韩司音早有谋反之心,用边疆盛产药材换战马,暗地里招兵,多年来悄无声息,未留一丝纰漏,这短短几日实则是蓄谋已久,精心策划多年。”

延昭帝站起身,问:“那他又何以了解泾都内况,朕与赐死他的借口只差一步,他怎么就赶在了这个时候?”

李良珂微欠着身板低着头道:“恕臣直言,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也一定是不能赐死的,边疆战士死心塌地追随他,陛下都知晓,仍一直以来想找名正言顺的理由赐死他,陛下顾念兄弟情,韩司音念惜梅太妃,陛下赐死梅氏官员,韩司音煽动战火,这一切看似零散无关,却都迅速尾随,倒也分得清先后。”

延昭帝眉宇打皱,眼中愁绪一层盖过一层,“你是说,是朕杀了梅氏官员,给了这场战火的苗头?”

“臣不敢。”李良珂垂头下去,“陛下,战事连连,今贤王好比昔日项王,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怨,百姓不亲附,其彊易弱。”

延昭帝在高台徘徊着疾步,停下问:“可即便如此,朕拿他又有什么办法?百姓不亲附?朕又如何能让百姓亲附?”

半晌,李良珂才淡淡说:“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恰于民心。”

延昭帝望着他,这才坐下,道:“你先起来。”

台下人起身,端着袖子恭敬立着,肌肤胜雪,皓如凝脂,颀长如松。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保纪家?”

“是。”李良珂回。

“你倒坦诚”,延昭帝目光如炬,凌厉地说:“那朕告诉你,纪家必须杀。”

李良珂便没再立着,行着礼说:“臣告退。”

延昭帝:“你要走?”

李良珂道:“该说的臣也都说了。”

延昭帝点着头,咬牙狞然一笑,将奏折向台下人扔去。

“不是朕要杀纪家,是满朝文武要杀纪家!”

李良珂拾起奏折,打开一观,是太傅卢师离所奏,奏那纪家满门抄斩,不可姑息。

他这才知道,原来这满地的折子竟都是来请求诛杀纪家!

“陛下,这?”

延昭帝没了方才的凌厉,也消散了怒气,道:“能懂朕想法的,也只有你与太子,你去告诉他,让他起来吧,回去东宫,纪府上下入狱待令。”

“臣遵旨。”

历朝历代,天象都关乎国运,此事只可大不可小,这几日天象异常,夜里常无云缺月而星隐,妖孽作祟的言论也在民间传开。

韩原自韩昕任职后就再未上朝,这些天韩昕因病告假,竹炎一早出府才从街道人们口中得知纪家的事,就立即回来告知。

韩昕问:“那纪府三公子不也正是钦天监的,怎么还能算到自己家去了?”

竹炎道:“只听说是漆大人呈报的事,纪府三公子怕是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韩昕听个哀叹,问:“阿爹为何事忧愁?”

韩原往日凛冽的神态经这几日的变故苍老了许多,听今日这事更是惋叹:“朝廷中人尔虞我诈,陛下怎么就听信了区区一面之词?”新上任的官员不懂官场风气,信了也就罢了,这公报私仇的老把戏,怎么连延昭帝也蒙在鼓里?

韩昕问:“阿爹何意?难道天象还能作假不成?”

韩原道:“纪言也是观天象的人,若真有此天象,他只字不提,还要坐等祸从天上来?他是聪明人,却有口难言,因为他到死都不知害他的人是谁,陛下偏听偏信,还是说大郑的气数真的尽了?”

韩昕心生不安,陷害纪家的,不会又是那个人?

李良珂上午才救下纪府,心中忐忑才减半分,下午便来人报:“大人,不好了,纪家一府子人被推向午门,说要斩首!”

他惊惶爬起,一刻都没松下心,还盼能来一些好的消息,不想却是这样的噩耗。

御书房外,跪了一地的长袍者,若满地的牤牛,秩序井然伏在地上,黑压压地聚成一片,气势灼人,比朝拜还壮观,李良珂总算明白屋里头的圣上为何会朝令夕改。

“好生热闹啊,诸位这是唱的哪出?”

众臣听了一阵悠闲的脚步声,闻这蔑笑,转过头,才见摇曳走来的玉面。

“尚书大人,您来了正好,您的消息比我们都准,您说那纪家到底斩没斩,再跪下去,下官以后只能叫人抬着走了。”

这语话的不是别人,竟是回泾没几日的孟琢君。

李良珂无声地冷笑了一下,“都这样了还跪着不起,孟侍郎,本官该夸你百折不挠,还是夸你披心沥血、精贯白日?”

孟琢君被这话问得蒙头转向,却见玉面继续踱着步子,压根没想与他多说的意思,直至前列人身前,通身打量,道:“卢太傅,怎么又是你?好歹换个人来,太学院都是你的学生,多带几个,也省得为难自己一把老骨头不是?”

卢师离撇去一眼,只当见了活鬼,又来搅局。

李良珂才见卢师离身旁跪着的正是那位钦天监监正。

“呦,这不是漆大人?这几日到处都是你的大名,比起纪家,你这回可真成了泾都城的红人,可惜下官没见上几面,这好不容易见着了,您怎么也想不开来这儿受罪?”

漆晚东抬了几次头,也不好不理睬,唯唯诺诺道:“尚书大人有所不知,天象异常,纪家不得不除,下官这么做都是为了大郑。”

李良珂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声音不高不低,一股子轻蔑之意,“好个为了大郑,漆大人,好大的功劳,简直功高震主,可你要知道,这要是反过来,就是你漆家祖宗十八代也不够砍的!”

他突然大声呵斥,振聋发聩,吓得漆晚东一激灵。

“大人何处此言?下官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君啊!”

卢师离看着笔直立着的身影实在碍眼,忍不住道:“尚书令的本事无穷无尽,可让老夫瞧着新鲜。”

“是吗?”李良珂又踱步过来,笑道:“李某粗俗浅陋之人,多疑惯了,可从不是无凭无据空口上奏之人,太傅带着太学生来跪殿,这架势可是要逼宫?”

卢师离气急败坏,站起身来,伸手怒指,斥道:“李良珂,你休要血口喷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这儿教训老夫,论辈分,老夫尊你一声大人已是给足了面子,敢在御书房门口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陛下?”

他动作利索,李良珂讥笑说:“太傅还真是老当益壮,口口声声拿陛下出面,可如今为难陛下的又是何人?”

卢师离如见鬼魅一样地望着他,语气锋利:“老夫为难陛下?老夫是为大郑着想!你这黄口小儿又懂什么?”

“为大郑着想便是带着人逼陛下朝令夕改?太傅的方式还真是不一般啊。”李良珂俊美的脸上嵌着一抹犹如寒冰的笑,格外袭人。

“你!”

卢师离恼羞成怒,猛地一扬手,直朝对方脸上使去,还未落下,这立在半空的巴掌被正赶来的韩彦轩一把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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